晨霧如紗,輕輕籠罩著梧州碼頭。
江水拍打著青苔斑駁的石岸,濺起細碎的浪花,在朝陽下閃爍著細碎的金光,三桅商船靜靜停泊,船工們扛著麻包來回穿梭,粗獷的號子聲此起彼伏。
“徐幫主,此番多虧清風(fēng)幫照應(yīng)!
王云抱拳行禮,靛青色勁裝的袖口還凝著晶瑩的晨露。
他身后,唐雨晴身著藕荷色對襟衫,青絲隨意挽成發(fā)髻,透著清水芙蓉般的淡雅;書生湛若水一襲月白直裰,懷中緊抱著一卷泛黃書卷,指尖還沾著些許墨漬。
再往后,赤霄威風(fēng)凜凜地蹲坐著,一身雪白毛發(fā)在晨光中泛著柔和光暈,赤色豎瞳如兩簇跳動的火焰,不怒自威。
徐正風(fēng)挺了挺腰板,藏青布袍下雁翎刀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
他眼角的皺紋里盛滿笑意,聲音卻沉穩(wěn)有力:“王少俠客氣了。飛鷹幫與我們向來交好,保幾位一路平安是分內(nèi)之事!
說著,他下意識地撫過褪色的刀穗,“只是這水路不比陸路,暗礁險灘多,諸位還需多加小心。“
“大哥就是愛操心。“
蘇玲玲扭著腰肢湊過來,暗紅色勁裝襯得她肌膚勝雪,發(fā)間銀狐簪子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有赤霄這等靈獸護駕,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招惹?“
她眼波流轉(zhuǎn),似笑非笑地瞥了湛若水一眼,“倒是這位文弱書生,細皮嫩肉的,可要當心被江風(fēng)刮跑咯!
湛若水慌忙作揖,白皙的耳根瞬間染上紅暈:“在下......在下......“
“玲玲姐就別打趣他了!
唐雨晴輕移蓮步,不著痕跡地擋在湛若水身前,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嗔怪。
王云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弧度。
他早已看穿了唐雨晴的心思——這少女每次偷偷看自己時,眼底藏不住的情意就像春溪漲水般漫溢出來。
再看湛若水,此刻正癡癡地望著唐雨晴的側(cè)臉,分明也是墜入情網(wǎng)的模樣。
王云在心里暗嘆:可憐的少年,陷入感情的漩渦可不好脫身啊!
“時辰不早了。“
林文遠“唰“地展開折扇,扇面上歪歪扭扭的“清風(fēng)“二字頗為醒目,“飛鷹幫的船工雖然可靠,但人多眼雜,還是盡早啟程為好!
赤霄突然昂首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吼叫,震得周圍的船工踉蹌后退。
王云笑著拍拍它的腦袋:“乖,別嚇著人家!
隨即轉(zhuǎn)身向徐正風(fēng)等人拱手,“三位的恩情,王云銘記于心!
隨后壓低聲音對三人道:“這段時間在清風(fēng)寨蟄伏莫動,等我的消息!
三人齊齊頷首應(yīng)諾。
蘇玲玲突然湊近王云,朱唇輕啟:“小郎君,你那位雨晴姑娘看你的眼神......嘖嘖,都快把人看穿咯!罢f完,她銀鈴般的笑聲隨著腰間九節(jié)鞭的脆響,飄散在江風(fēng)中。
王云裝作沒聽見,大步登上商船。
唐雨晴狐疑地看了看兩人,咬著嘴唇跟了上去。?
商船順流而下,江面愈發(fā)開闊。
赤霄愜意地趴在甲板中央曬太陽,一身雪白毛發(fā)在陽光下閃耀,起初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船工們,見這靈獸溫順得很,漸漸也敢遠遠觀望。
“王云,你快看!“
唐雨晴突然指著江心一處急速旋轉(zhuǎn)的漩渦,興奮地拉住王云的袖子。
她的指尖帶著江水的涼意,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細微的顫抖。
王云任由她拉著,目光卻落在她發(fā)間那支樸素的木簪上——那是三日前在梧州集市,他隨手買下送她的。
“當心別掉下去。“
他故意板著臉,“我可不會游泳!
“騙人!“
唐雨晴嗔怪道,突然想起那日在淺灘,王云不顧危險救她,甚至為她吸毒療傷的場景,臉頰瞬間染上兩朵紅暈,后面的話也咽了回去。
這時,湛若水抱著書卷走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腳步微微一頓。“唐姑娘,王兄,江風(fēng)漸涼......“
“書生就是書生,這點風(fēng)就怕了?“
王云大笑著,突然伸手攬住湛若水的肩膀,“來來,我教你個取暖的好法子!罢f著竟作勢要解開自己的衣帶。
“王云!“唐雨晴跺了跺腳,耳尖通紅,“你......你怎如此不知羞!“
湛若水手忙腳亂地掙脫開來,懷中的書卷“啪“地掉在甲板上。
赤霄抬眼看了看,又懶洋洋地趴下繼續(xù)打盹。
就在眾人嬉鬧時,老船工端著食盤走來:“幾位客官,嘗嘗剛撈的鮮魚......“
話未說完,船身突然劇烈晃動起來。
王云眼疾手快,一手穩(wěn)穩(wěn)扶住差點摔倒的唐雨晴,另一手拽住踉蹌的湛若水。
唐雨晴慌亂間撞進王云懷里,淡雅的桂花香撲面而來。
等她站穩(wěn)時,王云已經(jīng)若無其事地去幫老船工收拾散落的碗筷,仿佛剛才的親密接觸只是錯覺。
湛若水撿起書卷,苦笑著說:“王兄,好身手......“
“那是自然!巴踉铺裘夹Φ,“不像某些人,讀再多書也敵不過一陣江風(fēng)。“
唐雨晴悄悄攥緊了衣袖,滿心的期待化作一絲失落。
她多希望王云能多抱自己一會兒,可這個木頭人,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意呢??
夜幕降臨,江面上霧氣氤氳。
王云獨自倚在船舷,望著漆黑如墨的江面出神,腦海中盤算著如何應(yīng)對九蓮教的威脅。
“王云…“
唐雨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換了一身淡青色寢衣,外罩藕荷色比甲,發(fā)梢還帶著沐浴后的水汽。
王云沒有回頭:“怎么還不睡?“
“我......“
唐雨晴絞著衣帶,眼神躲閃,“赤霄好像有點暈船,我來找你拿藥。“
王云轉(zhuǎn)過身,看著她局促不安的模樣,差點笑出聲——此刻船尾傳來赤霄震天響的呼嚕聲,這借口實在拙劣得可愛。
“藥在我房里,自己去拿!八室舛核熬驮谡眍^下面!
唐雨晴咬著嘴唇不說話,她哪敢獨自進男子的臥房。
王云見狀,終于輕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給,薄荷膏,抹在它鼻子下面就好!
指尖相觸的瞬間,唐雨晴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月光為眼前的人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王云劍眉星目,眼神深邃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王云,等我們到了蜀地......“
“雨晴!巴踉仆蝗淮驍嗨澳阌X得湛若水這人如何?“
唐雨晴愣了一下:“湛公子?他......學(xué)識淵博,為人謙和......“
“家世也不錯!巴踉平又f,“他父親是南京禮部侍郎,雖不算大富大貴,但也......“
“你什么意思?“唐雨晴聲音發(fā)顫,眼中泛起淚光,“你覺得我......“
王云嘆了口氣,他明白唐雨晴的心意,只是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還很兇險。
他只能狠下心來:“我只是覺得,你們很般配!
唐雨晴猛地抬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王云!你......你混蛋!“
她將瓷瓶狠狠砸在王云胸口,轉(zhuǎn)身跑開,單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船艙的陰影里。
王云摩挲著還帶著體溫的瓷瓶,苦笑著搖頭。
遠處,赤霄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來,赤色豎瞳在夜色中閃著幽幽的光。?
三日后,增城碼頭。
“湛兄,就此別過!
王云鄭重地拱手,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科考在即,望你保重!
湛若水深深作揖:“王兄大恩,沒齒難忘。“猶豫片刻,又低聲道,“唐姑娘她......“
“她性子要強,但心地善良。“
王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說,“若你高中歸來,不妨......你懂的!
湛若水的耳根瞬間紅透,他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船邊的唐雨晴。
少女今日身著一襲淺紫羅裙,越發(fā)顯得楚楚動人,只是眼底的青影難掩憔悴。
“唐姑娘......“湛若水鼓起勇氣上前,“這是家傳的安神香囊......“
唐雨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多謝湛公子!
接過香囊時,她指尖的紅腫清晰可見——顯然是連夜趕工留下的痕跡。
王云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陣酸楚。
這個傻姑娘,怕是熬夜做了送別禮物,卻因為那晚的爭吵不好意思送給他。
隨著啟錨聲響起,商船緩緩駛離碼頭。
湛若水站在岸邊,緊緊抱著書卷和那套白衣,目光追隨著遠去的船只。
突然,一個物件破空飛來,他慌忙接住——是一個精致的書穗,青絲與銀線交織纏繞,末端的小玉珠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船上,唐雨晴早已轉(zhuǎn)身走進船艙。
王云倚著桅桿,望著水天相接的遠方,沒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復(fù)雜神色。
江風(fēng)越來越急,赤霄突然警覺地豎起耳朵。
王云順著它的視線望去,只見碼頭上幾道黑影快速消失在街角,腰間隱約露出飛鷹幫的令牌。
他握緊了拳頭,喃喃自語:“事情果然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