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離京后,陸念錦的日子很快恢復(fù)了正常,她得空又配了些外傷膏藥和解毒的丸藥送去松風(fēng)里,無羨公子差人將東西都收下了,但是代替他在觀平殿祈福的那位假國師卻一直沒有撤回來。
陸念錦也沒有多想,只當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一直在松風(fēng)里靜養(yǎng)。
這晚,去書房抄完一遍祈福經(jīng),她都已經(jīng)歇下了,窗戶處卻忽然傳來一陣響動,是夜貓子啼叫的聲音。
已經(jīng)有些昏沉的陸念錦聽到這聲音,立即睜開眼,披著衣裳下了床,走到窗邊輕聲問,“可是蔡浥?”
夜貓子叫是無羨公子離開回心樓時,蔡浥跟她約定的暗號,一旦無羨公子身上的傷情有反復(fù),他就會用這個暗號知會于她。
“是屬下!”蔡浥隔著窗戶急道,“國師那邊有樁急事,須得太子妃出府一趟,還請?zhí)渝F(xiàn)在就跟屬下走!”
“這么急?”陸念錦大驚,“可是國師的傷情有什么反復(fù)?”
“不是主子。”蔡浥快速道,“是個孩子……不過此事說來話長,還是等到了地方,再由主子與您詳說!
“我明白了!”陸念錦應(yīng)了一聲,她也知道救人如救火,回身走到衣架旁,取了件披風(fēng)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兜住,連發(fā)髻都顧不上梳,便踩著凳子跳下窗戶,背著藥箱隨蔡浥往太子府后門行去。
太子府后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她上車后,蔡浥便駕起馬車,如離弦的箭一般往前而去。
拐過七八個彎,奔馳了足足半個時辰,馬車才在一條巷子的最里邊停了下來。
“到地方了,太子妃請下車!辈虥盘埋R車,剛對著車廂道了一句,陸念錦就掀開馬車簾子,臉色極難看的跳了下來。
“太子妃可是覺得不舒服?”蔡浥擔心地看了她一眼,緊張問道。
陸念錦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以往不常坐馬車,有些頭暈罷了!
說著,她一邊隨蔡浥往前走,一邊朝丈外遠處巍峨而氣派的門庭看去,只見莊重而冷冽的烏木牌匾上,遒勁有力地刻著四個大字——博野侯府。
看到這四個字,原主腦中的記憶一下子涌了出來。
今朝的武官分為兩派,一派以她的二叔公,也就是當今鎮(zhèn)國大將軍陸赫為首,掌握著西北三十萬大軍兵符;而另一派便是以博野侯府的老侯爺為首,握著西南二十萬大軍的兵符。
她二叔公就不說了,作為承國公府嫡次子,雖無承爵的命,卻少不得家族庇佑,強勢岳家的提拔,一路爬得輕輕松松。
博野老侯爺則跟他完全不一樣,是實實在在地從最底層兵卒做起的。他一生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教養(yǎng)出來的兒孫也都繼承了他的驍勇善戰(zhàn)不怕死,皆是十五歲就開始上戰(zhàn)場。
只是戰(zhàn)場無情,這么多年下來,老侯爺三子六孫,最后竟全部戰(zhàn)死沙場,如今只剩下最小的剛滿六歲的嫡幼孫霍驍還養(yǎng)在京城博野侯府,那是老侯爺最后的一滴血脈,也是博野侯府所有女眷的命根子。
想到蔡浥之前透露的訊息,說是要救一個孩子。陸念錦嘆了口氣,如果她沒有猜錯,無羨公子想讓她救的應(yīng)該便是這位霍驍小世子了。
……
一刻鐘后,兩人被侯府管家?guī)У揭惶幟小皹s壽堂”的地方。
暖閣中,霍管家沖著被兒媳、孫媳簇擁著的老侯夫人道,“老夫人,國師讓蔡大人去請的大夫到了!
老侯夫人聞言,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引頸望著,想將國師口中能救小孫兒的大夫看清楚。
陸念錦眼神好,她隔著遙遙,將老侯夫人眼中的急切看得分明,便抄手又往前走了兩步,站到老侯夫人能看得清的地方,微微頷首道,“錦兒見過老侯夫人!
老侯夫人沒想到來的會是位美貌年輕的小娘子,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意外來,略頓,又側(cè)頭朝旁邊的無羨公子看去,輕聲問,“國師讓人去請的能救驍哥兒的神醫(yī),便是這位……姑娘?”
無羨公子坐在老侯夫人另一側(cè),不知是又受了傷還是怎的,臉色比闖進陸念錦浴桶的那晚還要蒼白,只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還有幾分光澤,燈火下,他熠熠的眼神從她臉上掠過,然后才看向老侯夫人,頷首道,“正是她。”
老侯夫人:“……”
她又深深地看了無羨公子兩眼,見他面容端肅凝重,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玩笑的意思,才點了點頭,重新看向陸念錦,鄭重道,“那就有勞神醫(yī)替我家驍哥兒看看。”
陸念錦頷首。
老侯夫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親自帶著她往內(nèi)室走去。
內(nèi)室中,陸念錦一進去就聞到一股子極重的苦藥味,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又往前走了兩步,便看到了臉色醬紅,渾身上下都布滿了傷口的小世子霍驍,他雙眼緊閉,毫無生機地躺在那里,在旁伺候他的是一個身著湖青色褙子的年輕女子,看她眼核紅腫,痛不欲生的模樣,估摸著應(yīng)該是霍驍?shù)纳浮蛉颂剖稀?br>唐氏聽到腳步聲,一回頭便看到婆婆領(lǐng)著一個十五六歲,散了頭發(fā),背著藥箱的女子朝她走來,再想到貼身丫鬟秋江跟她說的一些話,她不禁擰起眉來,帶著哭腔不悅道,“這就是國師給母親引薦的神醫(yī),母親看她這稚嫩模樣,像是會醫(yī)術(shù)的嗎?……什么香的臭的都帶到驍哥兒這里來,母親是見驍哥兒死得慢,想讓人活生生的把他折騰咽氣嗎?”
陸念錦:“……”她生的年輕,怪她嗎?
老侯夫人則勃然大怒,陰沉了臉,別人不知道無羨公子的為人,可她陪老侯爺同甘共苦了一輩子,背著人時,老侯爺曾給她交代過多次,家中要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就讓她拿著他的信物求到國師府去,國師定會幫她料理周全,這么一個能讓老侯爺以闔家性命托付的人,她怎能不全心信任,寄托重望。
倒是這個三兒媳,嫁進侯府后只會吟風(fēng)弄月,庶務(wù)人情半點不通不說,還一身臭脾氣,糊涂至極。
往昔她全是看在驍哥兒的份上,才忍了她。沒想到她的仁慈非但沒有讓她收斂,反而縱得她越發(fā)不知所謂,現(xiàn)在連國師引薦的神醫(yī)都敢陰陽怪氣的譏諷咒罵。
“來人,將唐氏帶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放她出來!”老侯夫人厭惡地盯著唐氏,突然用力一拄拐杖,沖著身后的嬤嬤冷聲吩咐。
嬤嬤領(lǐng)了命,便往前去要拿唐氏,唐氏見老侯夫人當著妯娌晚輩和外人的面便要給她難堪,只覺顏面大失,一時氣急攻心,張口又要咒罵。
可老侯夫人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她一個眼神掃過去,拿下唐氏的幾個嬤嬤便用帕子堵了她的嘴,又不留任何情面地將她拖了出去……
唐氏嗚嗚咽咽的聲音消失后,老侯夫人掀了掀眼皮,沖著身后的另外兩個兒媳道,“老大家的,以后驍哥兒就交給你照顧!
大兒媳梅氏眸光一閃,知道老侯夫人這是生了替小叔休妻的心,以后打算將驍哥兒過繼到大房……
她心中微微悸動了下,忙上前道,“母親放心,兒媳一定盡心盡力將驍哥兒照顧好!
老侯夫人聽梅氏這么說,嘴角終于露出一抹欣慰來,隨后,她又轉(zhuǎn)向陸念錦,歉疚道,“方才是老身管教不嚴,讓底下人唐突了神醫(yī),還望神醫(yī)莫要放在心上!
這到底是別人的家事,陸念錦這番來只是救人的,她微微點了點頭,便將唐氏這事掠過。然后朝床邊走去,纖手一抬,將小世子霍驍身上的小被子掀起……下一刻,孩子肚子上更多的傷口就暴露了出來。
刀尖上,鞭傷,擦傷,鈍物擊打的傷……幾乎遍布了他全身,陸念錦眉頭緊皺,看得那叫一個觸目驚心。
也不知道是哪個喪盡天良的畜生這么狠毒,竟然對一個六歲的小孩子下這么重的手。
她幾乎不敢觸碰他身上的傷口,只是細細地看著,待確定這些都不是致命傷后,才打開藥箱拿出脈枕,幫他把起脈來。
一刻鐘后,她放開霍驍?shù)氖滞蟆?br>老侯夫人見狀,立刻急迫地上前,紅了眼,聲音顫抖道,“神醫(yī),驍哥兒他……”
陸念錦起身,給了老侯夫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又彎下腰,將霍驍頭上的元寶髻解開,一點一點地摸過去……在摸到一個凸起時,她松了口氣。
她想得沒錯,讓霍驍陷入昏迷,高退不熱,生死一線的,并不是他身上那些看似嚴重的外傷,而是他腦后藏在發(fā)髻底下的撞傷導(dǎo)致的顱內(nèi)積血。
“先前的大夫都是怎么說的?”確定病因后,她安撫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輕聲問道。
老夫人攥著帕子抹淚,暗暗回憶了下那幾個太醫(yī)和侯府府醫(yī)的說法后,與陸念錦一一道來。
陸念錦聽完后,輕聲道,“幾位太醫(yī)和府醫(yī)說得其實都不錯……只是這些卻不是小世子身上真正的致命傷!
“那驍哥兒的致命傷是什么?”老侯夫人眸光一變,更加著急地問道。
陸念錦卻沒有立刻回答老侯夫人的問題,而是招了招手,示意老夫人身邊的梅氏過來,梅氏一臉狐疑地上前,陸念錦引著她的手向下,輕輕摸向霍驍頭頂那塊的凸起。
梅氏心神一凜,一下子明白過來,看著她大驚道,“神醫(yī)的意思是,讓驍哥兒高熱不退,昏迷不醒的病灶,其實是他頭頂?shù)倪@處傷?”
陸念錦點了點頭,隨后又道,“其實這也怪不得那幾位太醫(yī)府醫(yī),實在是小世子身上的內(nèi)外傷太多了,脈象出奇的混亂,若是我沒有延長拿脈時間,細細分辨,只怕也發(fā)現(xiàn)不了那塊不顯眼的腫包。”
“神醫(yī)謙虛了!”梅氏看著陸念錦敬重道,頓頓,又言,“那現(xiàn)在根子找到了,是不是驍哥兒就有救了?”
陸念錦點了點頭,隨后又打開藥箱,從中取出幾瓶外傷藥膏遞給梅氏道,“這是外敷的藥,一日三次,每次用前需用清水將傷口擦拭干凈,讓傷勢完全曝露,有勞夫人先替小世子敷上!
等梅氏給霍驍敷完藥,陸念錦又取出針包,用火燭燎過后,一一捻進霍驍身上的幾十個穴道。
半個時辰后,他身上的熱度終于降了下來。
梅氏將這個好消息告知老侯夫人。
老侯夫人聞言,喜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一迭聲地叫著神醫(yī),向陸念錦道謝。
陸念錦只道不必,又借著桌上的筆墨寫了內(nèi)服化瘀的藥方。
做完這一切,她便提出告辭。
老侯夫人見她這就要走,心里一急,白了臉火燒火燎地哀求,“神醫(yī)就不能在府上稍住兩日,等驍哥兒好起來再走嗎?”
陸念錦搖了搖頭,“府中家教嚴,不敢夜不歸宿,還望老夫人體諒!
老侯夫人臉上露出失望,定了定,又問,“那不知神醫(yī)是哪家府上的女眷?”
陸念錦仍是搖頭,“恕我不能相告!
“那驍哥兒的病情要是再有反復(fù)呢?”
“若是小世子再有什么危況,尊府遣人去國師府便是!标懩铄\說完,朝老夫人輕輕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外面,無羨公子已經(jīng)等了很久。
看到陸念錦出來,他起身,清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走罷!”
陸念錦跟著他一起朝外走去。
上了馬車,兩人對坐。
陸念錦借著車里的夜明珠星光,瞟見他臉色比方才更差,忍不住沖他伸出手,“手腕給我!
無羨公子聞言,表情頓了一下,眸光幽幽的看著她,將手腕遞了過去。
陸念錦只搭了一下脈,就知道他臉色為何這么差,他明顯是將自己好不容易才恢復(fù)的幾分內(nèi)力全輸給了霍驍,將那孩子的五臟六腑溫養(yǎng)了起來……不然的話,光憑那孩子的毅力,只怕根本堅持不到現(xiàn)在。
無聲嘆了口氣,她松開他的手腕,低下頭從隨身的荷包中取出一粒藥丸子,遞給他道,“把它吃了!
無羨公子看著那粒深褐色的藥丸子,卻沒有立刻接過,而是拄著頭,有幾分憊懶地看著她問,“何物?”
陸念錦將藥丸子強塞進他的掌心里,解釋,“固本培元的丸子,我耗了不少珍貴的百年藥材煉制的,只有十幾顆,效用極好,人若在死前吃了,都能吊上兩個時辰的時間!
原來是這般珍貴的藥。
無羨公子捻起掌心那丸還帶著她體香的藥,緩緩放入口中,任藥香彌散在他唇齒之間。許久后他看著她低低道了聲謝。
此后無話。
車廂里,只能聽見噠噠的馬蹄聲。
在這好似催眠曲一般極有節(jié)奏的響聲中,將一身力氣都用在替霍驍針灸上的陸念錦不禁昏昏欲睡起來。
后來也不知過去多久,她只聽一聲極重的金石相擊聲,下一刻整個人便被抱著凌空而起。
她倉皇地睜開眼睛,只瞧見漫天的星辰灑在漆黑的夜空,以及近在咫尺的男人堅毅禁欲的下巴。
夜風(fēng)呼嘯中,他帶著她落在一座五層塔樓的樓頂,低頭,神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冷聲問,“怕嗎?”
陸念錦想說怕,但是又怕他冷冷地回她一句,“怕就自己下去”,只能咬緊了牙關(guān),死死地攀附著他,牙齒打顫道,“不,不怕!
“不怕便在這里等著!”他說完,松開她的腰便朝低空掠去,落地后,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與馬車周圍那邊招式凌厲的黑衣人纏斗在一起。
站在樓頂滑溜溜的瓦片上的陸念錦:“……”她瑟瑟發(fā)抖,怕的要死,甚至連動都不敢動,就怕腳下一打滑,直接滾下房頂去。
兩眼帶著后悔,緊盯著下面一襲白衣,身姿如風(fēng),翩若驚鴻的無羨公子,如望夫石一般。
希望他快回來。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陸念錦越等越絕望,站得久了,她小腿肚子都抖了起來,單薄的身子也有些搖晃。
她知道,再這么緊繃下去,可能一陣風(fēng)來,她一個哆嗦,就會頭朝下地滾下去,必死無疑。
可她不想死。
她小心打量著腳下的瓦片,最后決定原地坐下來,這樣也許會安全許多……
她這么想著,也確實這么做了。
只是她忽略了被她踩在腳下的披風(fēng)下擺,往后靠時,披風(fēng)前后一繃,她整個人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緊繃的披風(fēng)給拱了下去,肩膀著地,飛快地朝屋檐下滾去。
身子凌空的那一刻,陸念錦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尖叫出聲,“無羨救我——”
而此刻,無羨公子剛好將最后一個黑衣人解決。
耳聞陸念錦驚恐的求救聲,他腦中還未及反應(yīng),身子已經(jīng)朝著陸念錦下墜的地方掠去,三樓高處,他的雙手準確無誤地抱住她的脖子和腿彎,兩人衣袂翻飛,旋轉(zhuǎn)著緩緩落地……
“可有受傷?”站穩(wěn)后,他一手扶著她,有幾分擔憂地問道。
陸念錦咬唇,白嫩的小手緊緊地揪著他胸前的衣裳,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淚汪汪地看著他,嬌聲道,“國師,我腿軟!
無羨公子:“……”
他眼里閃過一抹無可奈何。
不過片刻后,還是彎下身,打橫抱起她朝馬車走去。
陸念錦緊緊地環(huán)著他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委屈又幽怨,“其實剛才在塔樓上國師問我怕不怕,我心里是怕的!
無羨公子低頭覷了她一眼,“為何不說實話?”
陸念錦抿了抿唇,不再開口。
國師府的馬車四壁都是精鋼所造,刀砍不破,斧削不爛,至于車頂,則是四塊鏤空精鐵嵌合而成,觸動機關(guān),四塊精鐵便會彈開,刺殺開始時,無羨公子就是觸動機關(guān)后,帶著她從車頂飛出的。
回到馬車上,再將機關(guān)恢復(fù),車中便一如從前。
無羨公子將陸念錦放在一邊坐榻,他坐在另一邊。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就在陸念錦以為,兩人會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無羨公子卻突然開口道,“想知道霍驍是怎么受傷的嗎?”
“嗯!标懩铄\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旋即眉目一冷,又忿忿嘆道,“也不知到底究竟是什么人這般喪盡天良,竟然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六歲孩子!”
無羨公子看了她一眼,音如玉石相擊,帶著安撫,徐徐道,“在京城兩百里外的通州有個富賈,名喚王天良,經(jīng)營著通州城里十之六七的商鋪,但不知是何緣故,這兩年來他名下的生意突然越來越差,意外頻發(fā),幾支商隊不是遭遇賊匪被劫了貨,就是遇到猛獸襲擊全隊死無全尸,所經(jīng)營的鋪子也紛紛倒閉,城外的六十頃地更是一夜之間枯萎了一大半……”
“就在他一籌莫展,須發(fā)都愁白了之際,一個游方道士突然登門,言他橫遭此災(zāi)禍乃是因為他家先祖作孽太多,遭了天譴,全報應(yīng)在他這一代。若要避過天譴,必須得用九個與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六歲男童作法,令男童受盡折磨,生不如死后,再倒栽進他家祖墳地下一丈深處,繞成一圈,九九歸一,如此才能瞞過天眼。”
“王天良信了道士的話,私下便開始查訪符合條件的男童,又因他此舉,通州方圓三百里的拐子亦忽然猖獗起來……霍驍就是這么受傷的!
陸念錦聽他說完,沉吟許久,卻搖頭道,“可博野侯府只有那一根獨苗,根本不該被拐的。除非……”
“有內(nèi)應(yīng)!睙o羨公子道。
“那另外八個孩子呢?”陸念錦停了片刻,又問。
無羨公子看了她一眼,“霍驍?shù)膫亲钪氐,那八個孩子只是輕傷,本座將他們帶回了京城,安置在慈善堂中!
“那便好!标懩铄\松了口氣。
無羨公子見她不再驚恐不安,亦緩了眉眼。
一刻鐘后,馬車在太子府后門停下。
陸念錦率先掀開車簾跳下車,她的腿腳已經(jīng)舒緩過來,不再軟綿綿的使不上力,倒是無羨公子,因為方才的刺殺又受了些內(nèi)傷,踩著車梯下車時,腳下明顯虛浮得很。
陸念錦抿緊了唇,她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到底還是心軟,低下頭將腰間的荷包解下來,遞給他道,“這些還元丹國師拿著罷,每三日服上一粒便可!
無羨公子看著手里胭脂色的荷包,驀然想起的卻是那日蔡浥從沈擒手里拿回來的那件肚兜,也是這個色。
“太子妃很喜歡胭脂色?”他握著荷包,看著她淡淡詢問。
陸念錦“嗯”了一聲。
無羨公子沒再說什么。
兩人從后門入內(nèi),到了岔路口才分別。
沒隔幾日,陸念錦便收到了整整一箱籠胭脂色的肚兜。
也是在這時,她才后知后覺的明白無羨公子問她那句話的意思——太子妃很喜歡胭脂色?
神他媽的很喜歡!她現(xiàn)在一點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