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姨娘跪在地上,安華縣主當(dāng)沒看見她似的,禪房里光線陰暗,地上的石磚冰冷,陸姨娘膝蓋隱隱地疼。
還是長公主發(fā)了話:“跪著做什么,起來罷!
有侍女上前相扶,陸姨娘這才起身,謙卑道謝,又嚅嚅地道:“方才是妾的不是,被那聲嚇到了才亂走一氣,不想沖撞了公主!
沒有皇家貴人來的時(shí)候,正德寺的香客總是很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長公主只是與住持說話分了下神,安華縣主那里便出了事,她身邊護(hù)衛(wèi)的人反應(yīng)很快,將發(fā)出慘叫的人帶下去,順便把一旁窺伺的陸姨娘揪了出來。
提起方才的事,長公主煩悶地?fù)]了下手:“我沒什么,安華卻被嚇了一跳,你也是,來上香就大大方方的,見了人躲什么躲?”
陸姨娘低下頭道:“妾往日不常出門,膽子有些小!
她說起話來嬌怯怯地,長公主聽得皺眉,她與陸姨娘是一樣的年紀(jì),都已經(jīng)四十有余,一個(gè)是皇家公主,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一個(gè)在后院苦熬多年,臉上早早生出細(xì)紋。尤其這幾年陸姨娘一到夜里便睡不好,面色青白有些憔悴,老伯爺死得早,她早已不再打扮,偏又一向覺得自己顏色好,半點(diǎn)也無容顏老去的自覺。
陸姨娘賠著一抹淺淺的笑意,盡量不讓長公主看出心里的異樣,她熬到今日,最大的心愿已經(jīng)達(dá)成,那便兒子檀容雖為庶長子,卻繼承了伯府爵位,為這個(gè)她好生得意了一陣。
可好日子不長久,檀容被安華縣主瞧上,伯府迎來身份尊貴的兒媳婦,她這個(gè)姨娘即便是伯爺?shù)挠H娘,也得守規(guī)矩安分待在自己的小院里。
身為伯府最受寵的姨娘,還叫親生兒子以庶子的身份繼承了伯府爵位,陸姨娘可不是什么簡單人物,但長公主與安華縣主從來沒將她放在眼里,在絕對的皇權(quán)面前,她在后宅里歷練出來的心機(jī)和手段,全都無用。
這也便罷了,陸姨娘知道檀容能娶一位縣主的好處有很多,可誰能想到她有那可怕的瘋病,讓伯府的尊榮與體面都成了笑話。
巧的是安華縣主也十分嫌棄陸姨娘,好好的夫君竟有位上不得臺面的生母,母親說得對,她不能總在娘家不回府,陸姨娘雖然是伯爺?shù)纳,卻小家子氣得緊,她倒不怕這個(gè)婦人給檀容身邊塞人,檀容并非沒有主見,他是知道輕重的,絕對不會做出讓她失了臉面的事。
可讓安華縣主沒有想到的是,陸姨娘竟慫恿檀容休妻!
此事她未曾告訴長公主,而是冷眼看著檀容會如何,如今看著陸姨娘的模樣,她用滿是惡意的語氣說道:“姨娘的行為鬼祟,該不會是來咒我的吧?”
安華縣主早已將她看透,表面上陸姨娘很守規(guī)矩,私下里卻覺得自己才是府里的女主人。
陸姨娘連站也不敢,忙又跪下道:“萬萬不敢,縣主別誤會!
長公主嗔了女兒一聲,轉(zhuǎn)頭道:“行了,諒你也不敢,下去吧!
她將陸姨娘打發(fā)出去,才道:“你收收脾氣,你與檀容還要長久做夫姨,那到底是他的生母。”
安華縣主放低聲音道:“母親莫要把她當(dāng)好人,當(dāng)初伯府的事說不定就是她做下來的,不然好好的孩子會丟……”
長公主打斷她的話,道:“若當(dāng)真是她,那也是人家的本事,知道為自己籌謀,否則檀容豈能承爵,人活在世上如何能不爭!”
安華縣主不屑地道:“檀容若沒有今日,他也做不了我的夫君!
說來說去,陸姨娘如何在府里興風(fēng)作浪都與她無關(guān),她既嫁給了檀容,自會幫他鞏固爵位,她只是看不得蠢人在府里作怪罷了!
陸姨娘被打發(fā)出來后,一直走到大殿附近才見到自己帶來的管事媽媽,馮安家的長著一張又長又尖的臉,看著十分難纏,卻一直在陸姨娘身邊服侍了二十年,從前她還是丫鬟的時(shí)候便去了陸姨娘身邊,后來嫁給伯爺身邊的小廝,為她做了許多年的事,是她的心腹之人。
“夫人,您沒事吧?”
陸姨娘揉著膝蓋咬牙道:“無礙。”
隨即又問道:“勞先生呢,他可有事?”
馮安家的目光閃了下,說道:“勞先生在偏殿等著夫人,他說了一通云山霧繞的話,我都聽不懂,正等著夫人來聽!
勞先生是位江湖人,陸姨娘近來暗示了她幾回,說想尋一位有本事的異人,至于是什么本事,馮安家的沒有細(xì)問,她的主子是伯府妾室,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揚(yáng)眉吐氣在伯府當(dāng)家。
馮安家的就在外面打聽了勞先生,今日在寺中初見,勞先生當(dāng)場給陸姨娘露了一手,誰知道這一手當(dāng)即撞上了安華縣主,他見機(jī)得快,嫁禍給了身邊香客,自己悄悄溜了。
等陸姨娘與勞先生會面密談結(jié)束,馮安家的就看見她神色莫名,嘴巴卻閉得緊緊的,也不知成還是不成,可她不敢打聽,只能裝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跟著陸姨娘回了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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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池真真最后還是沒能見到住持,怏怏地回到府里,發(fā)現(xiàn)大將軍府來了人。
從前她有一陣常去大將軍府打擾唐桓,與老管家打交道最多,如今情形正好反過來,老管家隔三差五地來看她,順便也來看金鶯。
金鶯歡歡喜喜地和祖父說了一會兒話,又打聽大將軍的身體如何,每次問完會有些黯然,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向老管家透露池真真想出遠(yuǎn)門的打算,這件事不必池真真交待,她也知道不能說,不然大將軍知道后定會想法子勸阻。
今日老管家送來的是幾匹衣料,抖開之后輕盈柔軟,段氏看得眼都直了,她雖開著布莊,卻從來沒見過這般好的料子,且顏色嬌嫩,正適合過些時(shí)日裁成春衫。
池真真本想命阿音收起來,段氏按住她道:“為何收起來,也該好好做些衣裳了,萬一皇后娘娘哪日再召你入宮,若不穿得體面會被人看輕。”
她失笑道:“嬸嬸,皇后娘娘怎會召我入宮,你想多了!
“那還有太子妃娘娘,誰不知道我家真真是太子妃娘娘的閨中密友!倍问险f得與有榮焉。
倒真讓段氏說中了,沒兩日當(dāng)真有個(gè)宮里的小內(nèi)監(jiān)來了池府,通知池真真準(zhǔn)備入宮,參加花朝節(jié)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