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不喜那些陰謀詭計,彎彎繞繞,少夫人這樣直截了當?shù)卣f話,反而讓他心中安定,至少自己還能有機會回報。
他直接開口詢問,“不知少夫人有何吩咐?”
姜晚棠沉吟著開口,“我所思慮之事,乃是與老侯爺和諸位老前輩有關。
老前輩們當年與老侯爺一起浴血奮戰(zhàn),這份情誼無人可以取代,老侯爺當年對你們許下那番承諾也是理所應當。
但時過境遷,雙方的處境早已發(fā)生變化,而今情勢,也與老侯爺?shù)某踔员车蓝Y。若是繼續(xù)任由事情發(fā)展,只怕雙方最后的一點情分也會被消磨殆盡。
這不是我想看到的,相信也并非老侯爺所愿。我想解決此事,但我一人到底人微言輕,所以想請老前輩幫忙。”
她話說得委婉,給足了他顏面,但老李頭的神色還是微微僵了僵。
歸根結底,此事與他有脫不開的干系。
正是因為他屢屢登門要錢,才讓其他人家生出不平,紛紛效仿。
但他素來敢作敢當,當即道:“此事皆因我而起,我無可推脫!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冊子,“這些年我在侯府借的每一筆銀子,都立下了借據(jù),全都在這里。只是,少夫人您也知道我目前的境況,也不知道我這輩子欠侯府的還有沒有機會償還。若是這輩子沒法償還,那下輩子,我定當牛做馬把這些還清!”
姜晚棠見此,對老李頭又多了幾分好感。
他果然不是那等貪得無厭之輩。
“老前輩,此言差矣。這十幾年來,你們祖孫的確過得清苦,且你登門求助皆因孫兒病重,走投無路之故。
幫助真正有需要的人解決燃眉之急,讓你們不至于無所依傍,正是老侯爺當初那番許諾的初衷。
你未曾無緣無故登門索要銀錢,也未曾隨意揮霍侯府接濟的每一筆銀子,那就沒有辜負老侯爺?shù)囊黄囊,這些銀子,侯府該出,你也無需償還。
而那些明明已經衣食富足,卻還要上門討便宜的人,才是真正寒了老侯爺?shù)男,他們讓你們與老侯爺?shù)那檎x沾染了銅臭的味道,真正做錯的是他們,而不是您老人家!
姜晚棠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一字一句,都砸進了老李頭的心里,叫他心頭翻涌滾燙,久久不能平靜。
姜晚棠這番話并非為了迎合他,而是出自真心。
老侯爺本就是為了保障他們往后余生的生活,才讓侯府出這筆銀子。
這個承諾是對那些失去了生活能力的老部下許下的,而不是對那些貪得無厭的人。
老李頭許久才平復了心頭的激蕩,再開口時,聲音已然添了幾分嘶啞。
“少夫人需要我做什么?我定義不容辭!”
姜晚棠能明顯感受到老李頭前后情緒的變化,她要的,正是這樣的效果。如此這般,當場將自己的法子緩緩道來。
老李頭越聽眼睛越亮,看著姜晚棠的眼神也瞬間充滿了佩服。
“少夫人此法甚妙!”
能想到此法,可見少夫人格局之大,思慮之周全,遠非一般人可比!
當即就道:“少夫人,我也有一拙見,不知是否可行!
得到老李頭的認可,姜晚棠的底氣也足了幾分,連忙點頭,“老前輩請說。”
二人當即細細地商議起來。
不多時,外頭傳來了錢管事急吼吼的聲音。
“少夫人,不好了,外頭好些老侯爺?shù)睦喜肯露紒硪X了!”
“小的便說了,那些人貪婪無狀,只要聞到一點腥味立馬就要湊上來,根本甩不掉的!”
錢管事一邊喊著一邊納悶,自己明明派人去攔他們了,他們怎么還是登門了?
錢管事不知道,這件事其實是姜晚棠的手筆。
她知道一旦老李頭來侯府要錢,其他人家必定聞訊而至。要收服老李頭不難,但她的最終目的是徹底解決這件事情!
避免中途生變,她一早就讓落英的兩位兄長待命,無論出了什么事情,都務必讓那些老部下在老李頭來侯府后,也紛紛登門!
如今看來,落英的兩名兄長辦事能力都不錯,第一件差事就辦好了,回頭定要好好賞賜。
他們終于登門了,姜晚棠心里燃起了熊熊戰(zhàn)意。
他們來得不早不晚,剛剛好!
當即便對老李頭道:“就請老前輩此次助我一臂之力了。”
說著率先朝外走去。
外頭正廳此刻坐著十二名老者,與老李頭不同的是,他們身體大多健全,只偶有無傷大雅的殘缺,他們精神矍鑠,且衣著得體華貴,比老李頭看起來年輕多了,兩個小廝便正在這些人面前小心地裝孫子。
這些人府中的小廝可太熟了,每回登門找事的都是這些人,明明一個個富得流油,還好意思到侯府要銀子。
一位身穿灰色錦衣的老者不耐煩地開口,“我們都在這兒坐了老半天了,你們少夫人怎的還沒來?她就是這般待客的?在鄉(xiāng)下長大的就是沒規(guī)矩!”
姜晚棠的那段經歷在京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這老者知道也不足為奇。
其中一個小廝賠笑著回話,“丁老爺稍安勿躁,少夫人從內院趕來還需要時間,還請諸位再稍坐片刻。”
另一名藍衣的老者高聲道:“她該不會是嫌我們這群老頭子上門打秋風,故意晾著我們吧!”
他說話聲音很大,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
幾個在廳中的小廝都心想著你們也知道自己是上門打秋風的。∩祥T打秋風都能跟大爺似的,也只有你們了。
但這話他們可不敢說,不然就是捅了馬蜂窩,只能繼續(xù)賠笑,說著安撫之言。
可卻讓眾人更加不滿。
“侯府的待客之道便是這般?沒有一個像樣的掌家人果真不成體統(tǒng)!”
“既然少夫人遲遲不肯來見,那我們只能親自去尋她了!
說完,就有人抬步領頭往外走,其他人也都起身跟上。
他們行事素來這般粗蠻,半點道理都不講。
他們是老侯爺?shù)睦喜肯,便是而今的侯爺趙立業(yè)見了他們都得禮讓三分,也正是仗著這一層身份,才會連上門占便宜都這般理直氣壯。
就在他們即將出門時,迎面走來一人,叫眾人停了腳步。
來人正是老李頭。
他的臉色很難看,眼底黑沉如墨,周身都帶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氣。
他先發(fā)制人,冷聲開口,“你們怎么來了?”
那位丁老爺當即高聲道:“怎么,你能來,我們就來不得?”
周老爺更是大聲嚷嚷,“就是,每回就數(shù)你往侯府跑得最勤,誰知道你背地里究竟在侯府多撈了多少好處!”
不少人也都跟著附和。
老李頭眼底露出氣急敗壞的神色,“我撈好處?拜你們所賜,今日我一兩銀子都沒有要到,以后大家也都別想再從侯府拿到一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