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內(nèi)，齊冬的尸體漸漸僵硬，可不知為何，在荊雨的身側(cè)竟還躺著一個齊冬，此時也陷入昏迷，生死不知，但后腦卻無任何傷口，整個肉身法軀完好無損的模樣。
蕭始化笑了笑，攏著袖子緩緩道：
“道友何必出手相救？這小子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命中注定有此殺劫。”
荊雨卻不理會蕭始化，只是支著下巴，仔細(xì)端詳著那個對著洞府內(nèi)齊冬尸體手足無措的老徐頭，沉默不言。
“在想什么？”蕭始化問道：“是在想為何這個名為齊冬的小子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那倒沒有�！鼻G雨神色淡漠：“從我賦予其先天道體的那一刻起，就放大了他內(nèi)心的欲望，莫忘了，本君精通卜算，算一個練氣修士的命途輕輕松松……”
“哪怕他不死在這里，將來也會大概率因舉事敗露而身隕�！�
“我只是有些好奇老徐頭的選擇�！�
荊雨若有所思：“他們看起來關(guān)系很好……這個老徐頭也不是殺伐果斷之人。”
“當(dāng)有人會打破你現(xiàn)有的生活時，你總會爆發(fā)出自己都難以理解的潛力�！�
蕭始化微笑道：“他只是在捍衛(wèi)自己的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而已�！�
“哦？你這話對凡俗說說還成。”
荊雨言道：“可他是修仙者……這樣的生活有什么值得捍衛(wèi)的必要嗎？修仙者不求大道，何必踏足修行！”
蕭始化輕聲道：“這世間修士并非都如你等天驕一般……只覺天地之小，都是困囿自身的囚籠�！�
“對于這些人而言，天庭嚴(yán)苛的規(guī)矩不是囚籠，而是隔絕外界威脅的厚實(shí)繭房�！�
“有的人天生就無法妥善安排自己的人生，他們需要一個無所不能存在為其決定命途走向�！�
“于老徐頭來說，不是天帝需要他，而是他需要一個高高在上，包辦一切的【天帝】�！�
“可他沒得選�！鼻G雨冷冷道：“從一出生就沒得選，不是么？”
“有時候，對平庸之人而言，選擇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蕭始化淡淡道：“世人只看到了東海修士一夜暴富，卻沒有看到有更多修士傾家蕩產(chǎn)�！�
“天象仙洲妖獸遍地，是狩獵寶材的好地方，可又有多少人葬身妖獸腹中？”
“齊冬以為自己入了絕塵魔道，便能成為一代魔道巨擘……可事實(shí)上他大概率也不過是成為某個魔道修士手中萬魂幡的養(yǎng)料罷了�！�
“不錯，或許生在天庭治下的他，最終只能一輩子當(dāng)個礦工苦力，但至少安安穩(wěn)穩(wěn)，能夠活到壽終正寢的那一日�！�
荊雨自方才到現(xiàn)在一直都在掐指卜算，他眼瞼微動，輕輕嘆了口氣。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他以卜算之術(shù)，輔以自己對于命數(shù)之道的理解，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齊冬卜算了整整十萬次未來命途。
這十萬次卦象中顯示，若是他留在天庭治下，安安穩(wěn)穩(wěn)挖礦，的確大概率可以壽終正寢。
反倒若是叛出天庭，去往東海、絕塵、天象等地，絕大部分命途都是身隕的結(jié)局。
其中六千三百二十八次的卜算，齊冬能筑就仙基。
一百五十一道命途，指向了金丹境界。
十萬次卜算中，唯有一次命途，齊冬結(jié)成元嬰，成就真君，后續(xù)還在一次秘境探索中直接隕落了。
至于化神？或許是荊雨修為不到，也或許是因?yàn)槭�萬次卜算次數(shù)實(shí)在太少，壓根沒算到這種可能性。
此刻荊雨也不由思考，放棄安穩(wěn)一生的生活。只為了這十萬分之一的結(jié)嬰概率，真的值得嗎？
若易地而處，荊雨還真有可能放棄這個虛無縹緲的結(jié)嬰機(jī)會，去換取一個足夠確定的安穩(wěn)生活。
蕭始化見荊雨沉思，不由繼續(xù)道：
“天庭的存在或許泯滅了一些修士原本的可能性，但對于這些修士而言卻不一定是一件壞事�！�
荊雨問道：“然后呢？這些修士放棄了對道的索求，變成了一個個天庭治下的牛馬，這樣的日子有什么希望可言？”
“人是活在未來的動物。”蕭始化悠然道：“他們的人生沒了希望，自然就會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
“在天庭，平均一對道侶可以誕下三名子嗣�！�
“而在天庭之外，平均五對道侶才能誕下一名子嗣。”
“為何？因?yàn)樾逓橛�高，愈是自私，他們一心大道，只覺修行是世間至甘至美的享受……更覺自己有望飛升、有望追尋無上道途，何必將寶押在子嗣身上？”
“為何仙洲界這么多年過去，修士數(shù)量依然如此稀少……當(dāng)真只是因?yàn)殪`根子萬中無一的緣故么？”
“可萬物生靈，繁衍生息本就是天地至理……唯有足夠多的修士，才能誕生出足夠多的天驕，將來飛升仙界，反哺仙洲天道。”
“若修士前途遠(yuǎn)大，他自然不會將重心放在養(yǎng)育子嗣，而是傾向于自我追尋大道�！�
“若修士生活太過困苦，也會傾向于自我絕育�！�
“唯有滿足了基本的生存需求，且道途無望的修士，最喜愛繁衍子嗣。”
“這其中權(quán)衡極為微妙，天庭摸索了數(shù)百年，把握地很好�！�
蕭始化言道：“這就是天庭存在的意義�！�
荊雨有些無語：“你們搞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讓修士多生孩子？”
“人是一切的根本�！�
蕭始化言道：“只要最上層的化神戰(zhàn)力穩(wěn)住平衡，維持住現(xiàn)有的疆域……按照天庭修仙人口的增長速度，再過數(shù)千年，天庭的高修數(shù)量將會超過五海四洲各大道統(tǒng)的總和。”
“屆時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天庭一統(tǒng)仙洲�！�
“當(dāng)然，可惜的是，陸道友、玄鏡道友你們這些人的橫空出世，讓這個本來穩(wěn)贏的計(jì)劃落空了。”
蕭始化遺憾道：“但這套法子絕對是對仙洲界有利的……因此我才懇請道友不必將天庭完全覆滅……至少給我留下半洲之地�！�
荊雨沉吟道：“我明白了……也許天庭的確有些可取之處，但……想讓我們不覆滅天庭，我需要你答應(yīng)我們一個條件�！�
“至少……不再限制下修向各勢力自由流動，至于你們天庭能否招攬其余勢力的修士入駐？那要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