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岳低聲道:“你只知我蕭北岳嬰成七竅,天下震動……那你記不記得我?guī)熥瘕R圭其實有兩名得意弟子?”
楊定風(fēng)皺了皺眉:“自然記得……此事……”
他看了眼荊雨,卻見蕭北岳擺了擺手:“無妨,玄鏡也不是外人!
楊定風(fēng)這才言道:“玄鏡見諒,楊某之所以猶豫,只是因為此事涉及到南岳一樁極大的丑事……”
“其實蕭師兄當(dāng)年并非松墨真君唯一的真?zhèn)鞯茏,還有一位弟子,名曰【蕭南川】……卻是北岳師兄的胞兄。”
“此人雖與蕭師兄一母同胞所生,但資質(zhì)卻遠遜于蕭師兄,當(dāng)年先蕭師兄一步結(jié)嬰,可不過嬰成三竅而已!
“后來蕭師兄結(jié)嬰,齊峰主便將峰主之位傳于蕭師兄……”
楊定風(fēng)遲疑道:“許是那蕭南川嫉恨在心,不忿這一結(jié)果,竟叛出松風(fēng)閣,轉(zhuǎn)投魔道……”
“后來蕭南川為北岳師兄親手斬殺……也算是清理門戶了。”
荊雨皺了皺眉:“竟有這等手足相殘的慘劇……想來蕭道友動手時也并不好受!
豈知蕭北岳此時卻閉上了眼睛:“蕭南川是蕭某兄長,他誤入魔道,做下諸般惡事,我動手清理門戶,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椤蛇@其中的隱秘曲折一時之間也難以說清,他叛出松風(fēng),蕭某與師尊也有責(zé)任。”
楊定風(fēng)卻冷聲道:“蕭南川嫉恨同門、戕害手足,已是大大的不該,師兄又何必為他開脫?”
蕭北岳面無表情道:“可師尊終究在敲定下任峰主這件事情上偏了心……”
“哪里有偏心一說?”
楊定風(fēng)擰眉道:“蕭師兄嬰成七竅,根基資質(zhì)遠勝于蕭南川……松風(fēng)五岳的峰主之位乃是松風(fēng)閣門面所在,向來是嬰成七竅往上真君方可擔(dān)任,他區(qū)區(qū)一個三竅真君,有什么資格競逐峰主?”
蕭北岳臉上苦澀之意更濃,他喃喃道:
“難道五岳峰主的位置便一定要七竅真君才可勝任么?”
說罷,蕭北岳后腦忽地飛出一道元嬰法相,卻是個渾身彌漫著淡淡死氣的蒼老嬰兒。
這嬰兒五官俱全,但下一刻,蕭北岳以手覆面,在元嬰臉上輕輕一拂。
下一刻,元嬰的一道【眼竅】、兩道【鼻竅】、一道【耳竅】竟就這般被直接抹去,原本竅穴所在的位置頓時空空如也。
“這……這……”
荊雨與楊定風(fēng)被這陡然而來的變故搞得猝不及防,就連蕭北岳的真?zhèn)鞯茏邮捲挂材康煽诖舻乜粗媲斑@一幕,久久不能言語。
元嬰法相遁回后腦,蕭北岳自顧自言道:
“五岳峰主非七竅真君不可擔(dān)任,這一條雖非門規(guī),但也是松風(fēng)閣諸峰一直以來的默契……向來無人違背。”
“我南岳峰一向人才凋零,并無修行上出類拔萃的天驕人物,師尊不甘將南岳峰主之位交予外峰天驕……倒是恰逢其會,師尊無意間發(fā)現(xiàn)北岳峰有一位畫道天才!
“此人當(dāng)時雖不過金丹修為,可于畫之一道的天資簡直匪夷所思……眾人皆以為他是一位丹成金紫的天驕人物,卻不知他那【紫氣金丹】竟是自己畫出來的!”
“我?guī)熥馃o意間撞破了此事,以此為把柄要挾,讓這畫道天才在我的元嬰法相上多畫了四道竅穴,竟爾惟妙惟肖,宛若真實……”
“因此……我并非七竅真君,而是如同兄長蕭南川一般無二,都只是嬰成三竅而已!”
“此事唯有我?guī)熥瘕R圭、太上齊天華、我兄長蕭南川、我,以及那位畫道天才五人知曉。”
“而師尊之所以選了我,而非我的兄長,也是因為我兄弟二人之中,我蕭北岳更具庶務(wù)之才罷了。”
“而南岳峰本就是總攬各峰庶務(wù),五岳峰主中也需要有一位精通庶務(wù)、外交的真君拋頭露面,于是太上也就默認了此事,并未當(dāng)眾揭破。”
蕭北岳自嘲一笑:“因而……并非蕭某被庶務(wù)耽擱了道途,這才至死是一個元嬰中期……而是我本就資質(zhì)根基不佳,哪怕專心修行,也難以跨過元嬰后期這一道大檻!”
“不……不對!”
楊定風(fēng)還是難以置信:“七竅真君與三竅真君之間戰(zhàn)力差得可并非一星半點兒,哪怕你的竅穴可以作假,為何多次出手斗法,竟全無破綻可言?”
蕭北岳靜靜拿出了一枚竹簡,遞放在幾人面前:“此【丹心簡】……世人皆以為它是我這位書真君的本命法寶……可實際上它卻是一件傳承自歷代南岳峰主的殺手锏!”
“其中承載了歷任南岳峰主以自身本命精元凝聚而成的【本命字】,若是修習(xí)了同源功法的修士催動,可發(fā)揮出遠遠超過本來境界的戰(zhàn)力。”
“怨兒,來!
蕭北岳招了招手,將蕭怨招呼到了身前,將這【丹心簡】交予給他:“現(xiàn)在我將這寶物交給你,希望你……能原諒為師!
蕭怨微微一怔:“師尊,這是何意?”
蕭北岳似是下定了決心,一字一頓道:“當(dāng)年……當(dāng)年我兄長蕭南川不滿師尊偏心,將南岳峰主之位交予我繼承……于是一念之差,叛離松風(fēng)!
“他投身魔道后,竟又與一魔道修士結(jié)合,誕下一子!
“那孩子……單名一個【怨】字……”
蕭怨如遭雷擊,愣在當(dāng)場。
蕭北岳的聲音卻越來越低:“天下間哪里有人給自己的孩子起名為【怨】的?兄長他……兄長他心中果真是有怨氣!
蕭北岳艱難道:“怨……怨兒……你很好。”
“你的身世……為師本打算爛在肚子里,隨著這具法軀一起埋到土里去……可你生性光明磊落,為人寬和,與我兄長并不肖似……哪怕,哪怕為師將你的身世道出,你也,你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
“可惜……可惜你的資質(zhì)甚至還不如我與兄長二人,哪怕為師這些年傾力栽培,用盡了珍奇靈物,最終也不過結(jié)成一個【二竅元嬰】而已!
“我……我本擬著死后,你能坐上這南岳峰主的位置,也算圓了兄長生前的心愿,如今看來……還是,還是……”
蕭北岳聲音低了下來,他的眼瞼緩緩垂下,身子逐漸軟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語道:
“一個時辰……怎就這般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