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聽音,從這口氣我就聽明白了,這是直奔我羅天來的。
老頭一把年紀(jì),但身板挺直,眼角雖都是皺紋,可那眼神,我覺得比阿爺?shù)难劬尖銳。
一般來說,我們認(rèn)知中的“白胡子老頭”往往都是慈眉善目,最起碼也是和藹可親,可眼前這人,和這八個字絕對一根毛的邊都沾不上。
不能說他長的丑,但上窄下寬的腦袋,配上三角眼,酒糟鼻,還有一張上唇吐出的嘴,確實不怎么美觀,尤其是他耷拉著臉的同時,配上鼻子旁那顆長著兩根毛的大黑痦子,就顯得更加兇戾了。
想一想,大半夜,有這么個人在密林里和你相遇,你會覺得這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偶遇人嗎?
當(dāng)然不會。
“我就是羅天!你是誰?”
老頭神色淡漠,嘴角揚起一絲冷笑道:“我這個年紀(jì),能做你的爺爺了,難道配不上用一個‘您’字?不學(xué)禮,無以立,年紀(jì)輕輕,沒有教養(yǎng)可不行!
聽著這話,我忍不住一笑道:“禮義廉恥,可以律己,不可以繩人。不認(rèn)不識,我是吃過你家的饅頭,還是喝過你家的水?你給我裝什么大輩分?怎么著,別人來我面前撒泡尿,就因為他滿臉褶子,我還得主動給他提尿盆?你一把年紀(jì)和我有個屁的關(guān)系?再說了,說到這禮字,故人言,老有善,幼能恭,你拉個大驢臉,好像我在你家炕上竄了稀是的,這苦大仇恨給誰看呢?你都這副嘴臉,還要求我對你客客氣氣?您老人家沒大病吧!”
“少教養(yǎng)的東西。”老頭臉色愈加難看,卻明顯還要擺出一副沒被我氣上頭的樣子,皮笑肉不笑道:“你這樣子倒是和傳聞中不太一樣,別人告訴我,你這人沉默寡言,但下手歹毒。百聞不如一見,原來實際上也是個多嘴鳥。”
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好像確實話多了。
可能是受宋大頭這家伙的影響。
“行了,老人家。深更半夜,密林深處,咱們就別在這表演沒梗的相聲了,實在不好笑。有這時間,找個地方睡一覺不好嗎?說說吧,你是誰,找我有事嗎?”
老頭端著腔,冷淡道:“三君山清明洞混圓法門第六十三代傳人弘陽道士就是老朽了!
三君山聽說過,可什么清明洞,什么混圓法門都沒聽過啊。
倒是一旁的凌云和季嵐,瞬間都變了臉色,季峰也不由得攥了攥拳頭。
“您……您是弘陽先生?”凌云拱手道:“早就聽過先生大名,今日一見,老先生果然是仙風(fēng)道骨,一副道尊威儀!
聽這話茬,看來老頭來頭不小啊。
一旁的季峰趁著凌云寒暄之際,朝我低聲道:“羅先生,情況不妙啊,此人是清明洞的洞主,人稱弘陽老真人,是當(dāng)今南派天師三大老祖之一。”
“很厲害嗎?”
“這么說吧,你如今在天師榜上排名三十有余,是因為你接連殺死了李老太和莫家兄弟,而弘陽子在天上榜上排名第九已經(jīng)二十多年沒動過了!
雖然我很不屑這個什么天師榜,可季峰告訴我,此人排名第九,我還是有些驚愕。
“別看這天師榜一有變動,就代表著道界腥風(fēng)血雨,可實際上,動的都是小魚。據(jù)我所知,天師榜前三十名基本上就沒怎么變過!奔痉宓溃骸霸蚓驮谟冢旁谇斑叺,都是南北兩派天師各宗的領(lǐng)袖。這些人的戰(zhàn)力,都是當(dāng)初殺出來的威名。除非死,否則,基本上動搖不了!
凌云見自己一番恭維,讓弘陽子臉色好看了一點,便趁機(jī)拱手道:“老道爺,您是前輩啊,輕易不出山,怎么回來白云山呢。該不會,您也在云生子的邀請之列吧。”
弘陽子目光一凜,厲聲道:“混賬話,我豈是那小小云生子就召喚的?我是自己要來的!
凌云趕緊道:“老道爺,我姓凌,單名一個云字,是湘西趕尸門凌家的后代,家父凌秋生!
弘陽子聞言,斜眼看著凌云微微頷首,就算是略給薄面了。
“你祖父我認(rèn)得,也共過事,你父親我大概也見過。凌家,在江南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門大戶,怎么會和這種小癟三混在一起?”
“老道爺明鑒!我和羅天是好朋友,他也曾在我凌家住過,我深知道他的為人,不過是性格使然,不合群而已。但若是說他有什么大罪過,我可以證明,全是誣陷。還請道祖看在凌家的面子,網(wǎng)開一面,放他離開……”
“呵呵,面子?”
弘陽子陡然變了臉色,厲聲道:“你若說些別的事,我還能聽你幾句話,可在這事兒上,甭說你,就算是凌秋生本人,也沒資格讓我看他面子。我清明洞還沒淪落到看你凌家的面子吧。據(jù)我所知,你們凌家現(xiàn)在是商人,天師榜上有你們家名號嗎?”
“我……”
凌云張了張口,有些尷尬,只好把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弘陽子淡漠道:“小后生,別怪我話說難聽,不瞞你們說,江南柳家是我清明洞世交,莫家和我私人也有淵源。我來不受任何人指令,我就是想親自看一看,這個靠殺人殺入天師榜前四十名的混賬東西是誰。也算是給柳碧風(fēng)、柳碧雪、莫千壑、莫千尋尋個公道!
“你要公道,那就找我吧!”季嵐猛地站出來道:“我知道您,弘陽先生嘛,當(dāng)今道門的大佬。多少天師后背敬仰的偶像。多少年了,提到你們這些名字,我一直都心潮澎湃,心想著,什么時候有朝一日,若我學(xué)有所成,能見一見你們這些天師榜上的老祖那就好了。可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呵呵!”弘陽子冷笑道:“你又是誰?”
“我?”季嵐道:“我叫季嵐,就是這白云山的弟子。云成子是我?guī)煾,地上的云生子是我(guī)熓。你不是要替莫家報仇嗎?好啊。我直接告訴你,那莫千尋當(dāng)初就是因為和我比試手段,輸了之后死不認(rèn)賬,還對羅兄拔刀相向因而誤殺的。所以,說到底,這件事因我而起。如果沒有伊始這件事,也就沒了后面這些殺戮。歸根結(jié)底,你要報仇找我,羅天是無辜的。”
“你既然是云生子的徒弟,為什么和敵人站在一起?你這是欺師滅祖啊!焙腙栕涌粗厣系脑瞥勺拥溃骸澳惝(dāng)真是云成子?你師兄呢?為什么不好好管教自己弟子,出來丟人現(xiàn)眼!
這云成子當(dāng)然也聽過弘陽子的大名,斜著眼看了我們一眼,趕緊炮打了了弘陽子身邊,大聲道:“弘陽真人,救命啊……這……這幾個家伙沆瀣一氣,將我擄到此處,虐待羞辱,我家?guī)熜指且呀?jīng)被害了……你老是道家前輩,一定要替我白云山,替我云成子主持公道啊……”
看看,有時候,還是不能心慈手軟。
老母親啊老母親,我也想心多存善念,可這些東西,他不配活,我能有什么辦法?今天,我必須殺了這不知死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