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彎下腰，將吳楊超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痕跡”，那枚黑灰的石頭撿起來，心中莫名的感慨。
“功過是非無休矣，千秋霸業(yè)東流水。回首垂髫口涎時，無非枝頭一杏子。”
“好一句‘無非枝頭一杏子’啊，這世人倘若都像是孩子一樣，只需要吃到一枚枝頭的杏子就心滿意足，也就真的沒這么多紛爭了！”
身后突然傳來了一個有力又不失儒雅的聲音，我下意識轉(zhuǎn)過頭，看見了一張平靜溫和，略帶著威儀笑容的面孔。
僅僅是一眼，我就確定，這張面孔竟然和我這么多年來，心中自畫的那張“父親”的容顏幾乎一模一樣。
他不像是一個高冷的上神，也不像一個威嚴的帝王，更像是一個來自人間的普通的父親。
“小羅先生，幸會幸會！”
父親微微一笑，走過來，肩并肩地站在了我的身旁。
我側(cè)臉看著他，半晌，才喃喃道：“羅先生，久仰大名�！�
此時塵埃落定，鎬城的陰云開始飄散，遙遠的秦嶺東南闕上空，已經(jīng)露出了一抹魚肚白。還有半個時辰，太陽就將要重新升起來了。
那個時候，整個沉睡的鎬城會重新醒來，就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我們兩個一起站在那，望著戰(zhàn)后的晨曦，沉默了許久。
“你做到了這一切，我為你感到驕傲！”
“謝謝，我很幸運，但并沒有那么興奮�！�
“為什么？”
“我很想說，我理解你的用意，可我還是忍不住地想問一句，既然你一巴掌能解決的事，為什么要我拼了命的去破解？”
“你不是對吳楊超說的清清楚楚了？這是你的宿命。”
“如果我的宿命需要我付出生命，我認，可現(xiàn)在我的宿命卻搭上了別人的性命，你不知道，當我看見我的愛人朋友為了我的所謂“劫難”去死的時候，我有多難過。”
“也許是我們這些老頑固自以為是了些，但我始終認為，只有經(jīng)歷過了生和死，男孩才會成為男人�！�
“所以呢？”
“所以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一笑道：“成人禮快樂�！�
我擠出了一絲笑意。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父親道：“送你個禮物吧，知道漸耳嗎？”
“聽說過，據(jù)說是一個吞噬聻魂的巨獸！”
“一百年了，也該是漸耳問世的時候了，想要誰復活，可以給我個名單。雖然我不想說，這是特權(quán)，但為了你，我愿意厚著臉皮破一次例！”
“真的？”我不禁欣喜不已。
“真的。很遺憾，沒能見證你的長大，我想，一個父親，為自己兒子的一個不大的愿望破一次例，因為沒有人反對�！�
你以為做一個神二代就真的就像你想象中那么快樂嗎？
不，作為神二代的快樂你們根本想象不到啊！
當然，這種幸�？ǎ乙膊幌攵嗉芋w驗，這一次，足矣。
“岳敖對我說，你不想修道了？修無止境啊，以你現(xiàn)在的修為，只要渡劫一次，足以入神之列，再然后……”
“不，我倒是認為，歸來就是止境。歸藏里有一句說得好，天地無極，歸而藏之，便是有極�！�
“這么說來，你還是想留在人間？”
“是。”
“不后悔？”
“永不后悔！”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另外……替我給你的母親問好�！�
我點了點頭，望著他，雖然有些陌生，但那種來自骨子里的親近感，還是無與倫比。
“謝謝你今天能來？”
“謝我嗎？”父親有些驚訝，甚至是受寵若驚。
“對！”我認真道：“還要謝謝你們把我?guī)砹诉@個世界。雖然開始味道苦了點，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甜很甜了……”
“臭小子！”父親摟住我的肩膀，嘆息一聲道：“那咱們百年之后見？”
“一百年后的事……再說吧！”
“哎，你那些朋友呢？他們?nèi)绾芜x擇？”
“他們自己的命運，自己選擇，我只給自己做主！”
“好！”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慌忙叫道：“對了，快，快救岳先生，岳先生還在地塹中埋著……”
“他？”父親一笑，轉(zhuǎn)過身道：“你的岳叔叔有那么脆弱嗎？”
順著父親的目光，遠眺靈石公園，我竟然一眼就看見了岳先生的金色氣團，他正懸在半空中，將那些皴裂的大地恢復原狀呢……
“他這是……”
“他一直希望回冥間和我們這些老頑固相聚，就等著把這游陽神君的位置找個合適的接班人呢……”
“真是個老狐貍！”我無語地擺擺道：“想都別想，我還要喝茶遛鳥泡妞打麻將呢，你們諸神之事，我可沒興趣�！�
“看你嚇的……”父親笑了笑，道：“人間繁雜，誅邪亂生，他確實有時候顧之不及……這樣，我給你一個城隍令吧，能調(diào)遣所有城隍，懲處一切作奸犯科。你呢，就當幫一幫你岳叔叔……就這點事，你不會拒絕你的老父親吧！”
你看，這算不算道德綁架？
雖然不情愿，可這是老頭對我第一次提要求，我還是接受了。
“對了，岳先生把內(nèi)力給了我……他會不會精力受損？我還是還給他吧！”
“他呀，早就一品天靈境了！無相法修，幾天的功夫，就恢復了！”
什么人啊，這些老頭，果然都是老狐貍，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父親走到了山頭，俯視黎明前的鎬城，喃喃道：“人間好啊，塵世好！其實你說得對，有什么比早睡三竿晚二兩，摟著小妞看月亮更有意思啊。修為是一條無聊孤獨的路，就可著我們這一代人孤獨吧。小子，以后多生幾個兒子，我也是不久前才意識到，生兒子挺有意思，當小狗養(yǎng)唄，逗著玩……”
你瞧瞧，這像是一個爹說出來的話？
不過嘛，多生兒子這事，確實和白薇得多商量商量！
那么多日日夜夜，不生孩子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