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會晃動的車子林若曦不是第一次看到,高中時期放學(xué)路上偶有遇見,多是下晚自習(xí)的時候。
薛睿曾警告過她,遇到這種車子不要靠近,不然會臟了眼睛。
不過林若曦什么時候都是個好奇寶寶,她雖不敢直接違反薛睿給她定下的規(guī)矩,但是上網(wǎng)搜一搜的膽子還是有的。
所以現(xiàn)在的林若曦,大致猜到車?yán)锇l(fā)生了什么。
她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走到路燈照不到的地方。
林若曦目光呆滯地看著車子的方向,緩緩蹲在地上。
她的心好痛,疼到站不起來。
“為什么呀?”
林若曦自言自語,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溢。
她們已經(jīng)在一起生活一段時間了,這種事隔三差五就會發(fā)生,她和顧慕雪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從顧慕雪的房間換到車上而已,沒什么不同。
林若曦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傷心,甚至有些生氣。
其實(shí),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不同的環(huán)境,給人的感受也是不同的。
比如在圖書館學(xué)習(xí)的效率會比較高;
在陌生的床上睡不踏實(shí);
或者放著好好的床不睡,開車跑到外面追求刺激……
而林若曦之所以會難過,是因?yàn)檐囎邮敲荛]環(huán)境,她的車子更是和薛睿獨(dú)有的密閉環(huán)境。
至少在林若曦心中,那里是獨(dú)屬于她的地盤,而現(xiàn)在她被關(guān)在了外邊。
生氣就更容易理解了,屬于自己的地盤被人侵占,換了誰都會心里不爽。
林若曦低著頭,呆呆的蹲了一會,時不時抬眼看向車子的方向。
……
不遠(yuǎn)處的拐角處,薛建峰鬼鬼祟祟的探出半顆腦袋,表情不安地看著林若曦蹲下的方向。
林若曦離開沒多久,薛建峰發(fā)現(xiàn)門前有人成群路過,他生怕林若曦路上遇到喝多的醉漢,于是他悄悄跟了上來。
畢竟不管怎么說,林若曦也是自己的“準(zhǔn)兒媳婦”之一,那是萬萬不能出事的。
目光盡頭是一片漆黑,林若曦蹲在陰影中,而薛睿把車子停在了兩個村子的交界處,那里沒有路燈,只能隱約看清一個模糊的車輛輪廓。
大年三十的天上沒有月亮,不過有時不時騰空而起的煙花,讓薛建峰短暫的看清車子。
他盯了好一會,同樣猜到了薛睿在干什么。
薛建峰驚訝了一下,感慨小年輕就是有激情。
驚訝之余,他看著林若曦孤單的背影,背后生出一股寒意。
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和別的姑娘親熱,是個人都忍不了吧?
尤其是……在林若曦的生日當(dāng)天。
之前過生日的時候,他問林若曦為什么不開心。
林若曦的回答是:生日也是母親的祭日。
其實(shí),林若曦不想因?yàn)樽约旱纳眨驍_到大家過年的氛圍,所以才找了個一勞永逸的借口,但薛建峰對此并不知情。
“小睿你真能作死!雷都讓你踩完了!”薛建峰心中痛罵道。
他雖和林若曦接觸不多,但他非常清楚,林若曦骨子里比誰都要強(qiáng)。
女人做飯大多都是應(yīng)付,能有幾個家庭主婦愿意鉆研廚藝的?
但林若曦會花刀……
對待一頓飯都這么認(rèn)真,要是面對愛人的背叛……
薛建峰光是想一想,背后都冷汗直流。
現(xiàn)在的林若曦在干什么?蹲在路邊哭泣?
“不對。”薛建峰認(rèn)為沒有這么簡單。
是不是在找趁手的武器?
畢竟農(nóng)村的路邊,基本全是碎石和磚塊。
“壞了!”
薛建峰心中暗叫一聲不妙。
他死死盯著林若曦的身影,準(zhǔn)備在林若曦動手的時候勸住林若曦。
三個孩子都這么好,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不知過了多久,薛建峰遲遲沒等到林若曦動手,但他自己的手先凍的受不了,他把雙手揣進(jìn)衣袖里取暖。
直到他看見林若曦緩緩站起身子,不遠(yuǎn)處傳來磚頭落地的聲音。
“哐當(dāng)!”
“唔~”林若曦捂著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
因?yàn)槎滋玫脑,雙腿已然麻木,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把磚頭踢進(jìn)下水道,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突然發(fā)生意外情況,林若曦顧不得思考,轉(zhuǎn)身往回跑去。
“不能讓?匆娧,他會難堪的。”
林若曦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腳步越跑越快。
縮在墻角的薛建峰瞳孔巨震,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沖我來的?
薛建峰慌不擇路的逃跑,雙手來不及從兜里抽出,跑起來鬼鬼祟祟的。
林若曦走到路口,隱約看見一個貓著腰的黑影,腳步飛快的一閃而過。
幾分鐘后,薛建峰氣喘吁吁的跑進(jìn)院子,口鼻間呼出濃濃的白霧,兩條衣袖上沾著灰撲撲的土。
出來倒水的爺爺看到自家兒子這幅德行,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慌慌張張的干什么?鬼子進(jìn)村了?”
薛瑤聞聲從門中探出腦袋,此時的薛瑤臉上敷著黑色面膜,嘴里叼著牙刷,嘴邊滿是白沫,一頭黑發(fā)耷拉在兩邊。
“我!”
薛建峰被嚇了一跳,但面對女兒他還是把另一個字吞了回去。
“瑤瑤,你大半夜整這幅模樣,吃飽了撐的?”
薛建峰沒好氣的罵道。
“爸,我準(zhǔn)備嚇唬我哥的,他回來你喊我一聲。”
薛瑤笑著把腦袋縮回去。
薛建峰急忙拍拍身上的灰塵,點(diǎn)上一根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門外。
“咳咳~”
剛剛劇烈活動完,一口煙下去,差點(diǎn)給他嗆得吐出來。
等了兩分鐘,林若曦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走進(jìn)院子。
薛建峰深深吸了口煙,目光深邃的看向林若曦。
他清晰的聽到磚塊落地的聲音,許是林若曦在最后關(guān)頭保持了理智。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大概率就要和他這個做父親的告狀了。
現(xiàn)在,他在等林若曦開口。
林若曦看了一眼薛建峰,又怯懦的低下頭。
薛叔叔這么看著自己,肯定是來問薛睿什么時候回家的呀。
“他…他再過一會就回來了!
“嗯,我知道了!毖ǚ妩c(diǎn)點(diǎn)頭,心中又涼了半截。
女人都是喜歡發(fā)泄情緒的,如果連情緒都不愿意發(fā)泄,證明傷透了心。
“曦曦,你和小睿平時吵架嗎?”
薛建峰旁敲側(cè)擊道,想從兩人平時的相處,判斷一下林若曦處理矛盾時候的態(tài)度。
“不吵架呀!绷秩絷剡B連搖頭。
薛建峰嘆了口氣,語氣柔道:
“曦曦,有委屈就要說出來,不要憋在心里,叔叔阿姨都會為你做主的!
再好的“模范夫妻”也有磨合期,從不吵架只有一種可能,肯定有一方長期受委屈。
薛建峰認(rèn)為不必猜測,受委屈的一定是林若曦。
“我不委屈!
林若曦整理好發(fā)絲,拿起靠在墻角的掃把,俯身清掃院子里的鞭炮紙。
“別掃了,天亮之前還要放一掛開門炮,地還是會臟的。”薛建峰開口勸阻。
林若曦身子一頓,她記憶中的家沒有放過炮。
按照河?xùn)|的習(xí)俗,親人去世三年不能放炮,林若曦家中的親人接二連三的過世,她對此并沒有什么印象。
可是林若曦都掃了一半了,不愿意半途而廢,她沖薛建峰禮貌笑了笑:
“叔叔,現(xiàn)在干凈就好!
林若曦希望等薛;貋淼臅r候,看到一個干干凈凈的家。
薛建峰嘴唇微微顫抖,經(jīng)歷過重大打擊的人,表面越是平靜,就越是證明內(nèi)心做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什么叫現(xiàn)在干凈就好?
說的好像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一樣……
不是,我就這一個兒子。
大黃叼著簸箕,搖著尾巴走到林若曦身前,“哐當(dāng)”一聲把簸箕丟下,尾巴飛速的搖晃。
林若曦俯下身子,笑著摸了摸大黃的腦袋,眼中閃過一抹愧疚。
林若曦覺得自己不配做大黃的主人,自己總是忍不住把所有的情緒放在薛睿身上,根本沒有心思陪大黃玩。
狗狗也有情緒,長時間得不到照顧,會抑郁的。
說起來,最珍視大黃的人是薛瑤,每天都要帶著大黃出去溜好幾個小時。
“大黃,你以后跟著瑤瑤吧,好不好?”
你跟著薛瑤,比跟著我要幸福許多。
“啊嗚~”
大黃嚶嚶叫了幾聲,躺在地上露出肚皮。
“嘖。”
薛建峰緊張地來回踱步,知道前因后果的他根本睡不著,林若曦的一舉一動,在薛建峰看來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他偷偷給薛睿撥了個電話,想讓薛睿別回家了,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
保時捷車內(nèi)。
“襪子還給我!”
顧慕雪歪著身子,努力要從薛睿手中奪走襪子,牽動車子一搖一晃。
薛睿高高舉著兩只小白襪,一只手捏著小妮子的臉蛋,慢慢悠悠的說道:
“兩只襪子的花邊都不一樣,一看就是穿錯了!
顧慕雪臉色潮紅,剛才她撓薛睿的癢癢,兩人在車?yán)锿骠[了一陣,誰知道薛睿的眼睛那么尖……
“出門太急?這么想見我嗎?”
薛睿眨眨眼,可算讓他抓到小妮子出一次丑了,雖然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被踢了好多腳,但他覺得值了。
“胡…胡說,原本就是這樣的,這叫不對稱美……”
“嗯…叫錯襪,是一種新潮流,你不懂很正常啦!
“以后我都這么穿了,不行嗎?”
顧慕雪理直氣壯道。
薛睿聽的嘴角直抽抽,小妮子寧可改變穿搭,也不承認(rèn)自己穿錯襪子。
“慕雪,你的臉皮有我一半厚了。”
薛睿給顧慕雪豎起一根大拇指。
“哼,最多百分之一!鳖櫮窖┖吆哌筮蟮馈
突然,顧慕雪看到薛睿衣服里透著光,她熟練的從薛睿衣服里拿出手機(jī)。
“小?旎厝グ桑迨灏⒁虝䲟(dān)心的!
顧慕雪語氣正經(jīng)起來,把手機(jī)遞給薛睿,示意薛睿去接。
薛?戳艘谎蹃黼娞崾荆樖謷斓袅穗娫。
“小睿?你不接嗎?”顧慕雪詫異道。
“眼看就快到家了,現(xiàn)在接電話不是平白無故挨頓罵?我先送你回去再說。”
薛睿說著把襪子在顧慕雪眼前晃了晃,在顧慕雪伸手去拿的時候,又迅速塞進(jìn)褲兜里。
“哼!一雙臭襪子,喜歡拿去吧。”
顧慕雪惡狠狠瞪了薛睿一眼。
“慕雪,你瞎說什么呢?”薛睿大聲反駁。
顧慕雪嚇了一跳,還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耳邊傳來賤兮兮的笑聲:“明明是香的!
顧慕雪咬著牙:“小睿,我之前說錯了,我臉皮只有你萬分之一,不…億分之一……”
……
薛睿家門前。
林若曦站在門口,呆滯的看著村口的方向,每每有車燈的光亮,林若曦的眼中跟著生出一抹光亮,腳尖也不自覺的踮起來。
薛建峰凍的直打哆嗦,但始終不敢回屋。
客廳的電視依舊開的很大聲,歌聲透過門簾傳到院子里:
難忘今宵,難忘今宵~
不論天涯與海角
告別今宵,告別今宵
無論新友與故交
明年春來再相邀
……
以往闔家歡樂的歌詞,在今天的薛建峰聽來,透著刺骨的寒意!
按這個情況發(fā)展下去,他兒子還有明年嗎?
他現(xiàn)在差不多摸透了。
林若曦對薛睿是愛之深,恨之切。
大抵是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去的。
“叔叔我等他就好,您先進(jìn)去休息吧。”林若曦柔聲勸道。
“我不困,陪你一塊等。”薛建峰猛地?fù)u搖頭,提著掃帚越過林若曦。
“叔叔,你要掃哪里?我?guī)湍鷴。?br>
林若曦說著就要去接掃帚。
薛建峰沒有回答,他隱約看到一道車燈緩緩駛進(jìn)村子。
林若曦同樣看到了,她眼中閃過一抹欣喜,小手緊張的攥了起來。
薛建峰余光一瞥,發(fā)現(xiàn)了林若曦的小動作,他手中的掃帚也跟著捏緊了。
薛睿走下車子,他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林若曦的身影了,他心中有一丟丟愧疚。
說好的出去一下,結(jié)果這么久沒回來。
往小了說,出去溜達(dá)了幾個小時。
如果往大了說,那就是馬年出去,羊年才回來……
四舍五入,約等于消失了一整年。
不過薛睿很篤定,小丫頭不會問的。
只是剛才他看到的是兩個人一條狗,現(xiàn)在怎么就剩一人一狗了?
“曦曦,剛才我看我爸也在門口,他人呢?”薛睿好奇問道。
林若曦睜著眼睛找了一圈,在薛睿背后找到了薛建峰身影。
薛建峰臉色陰沉,手中的掃把高高揚(yáng)起。
林若曦一個箭步向前沖去,神情慌張道:
“快…快過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