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江風呼嘯。
楚軍主將冉冥早已被江面上的號角聲驚醒,此刻他身披重甲,手持一桿丈八鐵矛,大步走出營帳。
他身形魁梧如鐵塔,光頭在火把照耀下泛著冷光,一雙虎目怒視著江面上影影綽綽的漢軍戰(zhàn)船。
“他娘的,劉掣這廝又搞什么鬼?”
他啐了一口,粗壯的臂膀肌肉虬結,鐵矛重重往地上一杵,震得腳下木板嘎吱作響。
就在這時,副將周臺急匆匆趕來,手中攥著一支箭矢,箭尾上綁著一條染血的白布。
“冉冥將軍,出大事了!”周臺壓低聲音,臉色凝重。
冉冥皺眉,一把抓過布條,粗糲的手指捏著布料翻看了兩下,隨后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撇嘴道:
“周將軍,你是知道的,俺不識字,直接念吧。”
周臺一怔,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接過布條,湊近低聲道:“上面寫著,趙王殿下在青城薨了。”
“什么?”
冉冥先是一愣,隨后突然仰天大笑,聲如雷霆:“放屁!這他娘的是漢軍的詭計!”
他猛地將布條撕得粉碎:“趙王殿下何等人物?當年能一人萬軍中沖鋒,區(qū)區(qū)蝎毒能奈他何?”
周臺面露難色,低聲道:“將軍,此事非同小可,不如找錦衣衛(wèi)問問?”
“問個屁!”
冉冥一擺手,銅鈴般的眼睛瞪得老大:“若真有這事,錦衣衛(wèi)早就飛鴿傳書了,還用得著漢軍射箭告訴俺?”
他冷哼一聲:“劉掣這幾天試探性進攻,屁都沒撈著,現(xiàn)在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想亂我軍心?門都沒有!”
周臺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眼前這位主將雖然勇猛無雙,但脾氣暴躁,最討厭別人質(zhì)疑他的判斷。
此刻若再多言,怕是要挨一頓臭罵。
然而,就在此時……
“報!”
一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疾步而來,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
“冉冥將軍,賈大人從青城發(fā)來的緊急軍報!”
冉冥眉頭一皺,不耐煩道:“今晚怎么回事?一個個的,明知道俺不識字,還總讓俺看字?”
錦衣衛(wèi)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拆開信件,沉聲念道:“趙王殿下毒素擴散全身,孫神醫(yī)回天乏術,已于三日前薨逝,陛下已親自扶靈回都,命冉冥將軍嚴防漢軍趁機進攻!”
“轟!”
一股狂暴的內(nèi)力驟然從冉冥體內(nèi)爆發(fā),腳下的木板瞬間炸裂,氣浪掀翻數(shù)名親衛(wèi)。
他雙目赤紅,渾身肌肉繃緊如鐵,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
“不!不可能!趙王殿下是超一流高手,他怎么可能……”
周臺見狀,連忙上前勸道:“將軍,此乃賈大人親筆,絕不會有假!如今漢軍虎視眈眈,我軍需立即調(diào)整防御,以防萬一!”
“閉嘴!”
冉冥猛然轉頭,眼中殺意沸騰:“都是這幫漢狗!若不是他們擋在此地,俺早就率軍北上,與趙王并肩作戰(zhàn)!他怎么會……怎么會如今這般模樣!”
他猛地攥緊鐵矛,指節(jié)發(fā)白,怒吼道:“傳令!全軍出擊!老子今夜就要殺光這幫雜碎!”
周臺大驚失色:“將軍不可!如今軍心已亂,貿(mào)然出戰(zhàn)必敗無疑!”
“敗?”冉冥獰笑:“老子就算死,也要拉漢軍墊背!”
“將軍!”
周臺咬牙攔在他身前:“趙王若在,絕不會讓您如此莽撞!您若執(zhí)意出戰(zhàn),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趙王”二字如一道驚雷劈在冉冥心頭。
他渾身一顫,鐵矛“哐當”一聲砸在地上,魁梧的身軀微微搖晃。
良久,他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傳令全軍,撤回防御!”
周臺長舒一口氣,正要轉身傳令,卻聽冉冥又低吼道:“但給老子記住——”
他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等陛下號令一到,老子要親手砍下劉掣的腦袋,祭奠趙王!”
周臺快步走出主帳,江風迎面吹來,帶著潮濕的寒意。
遠處,楚軍戰(zhàn)船上的火把搖曳不定,士兵們的低語聲混雜在浪濤聲中,透著一股不安。
他深吸一口氣,登上瞭望臺,高聲喝道:“全軍聽令!各營有序撤回防線,弓弩手戒備,戰(zhàn)船不得擅自出擊!”
命令迅速傳遍水寨,但仍有士兵站在原地,神情恍惚。
有人攥著染血的布條,有人低聲啜泣,更多人則茫然地望著青城方向,似乎仍不愿相信趙王已逝的消息。
周臺眉頭緊鎖,大步走向最近的一艘戰(zhàn)船。
甲板上的士兵見他走來,紛紛低頭行禮,但眼神卻飄忽不定。
“都打起精神!”
周臺厲聲道:“趙王殿下若在,見你們這副模樣,非一人賞一頓軍棍不可!”
士兵們渾身一震,下意識挺直了腰背。
周臺放緩語氣,繼續(xù)道:“殿下平生最恨怯戰(zhàn)之人,如今漢軍虎視眈眈,你們?nèi)糇詠y陣腳,豈不正中敵人下懷?”
一名年輕水兵紅著眼眶抬頭:“周將軍,殿下真的……”
“住口!”
周臺冷聲打斷:“殿下生死,自有陛下定奪!我等將士只需做好分內(nèi)之事——守好長江,便是對殿下最大的忠誠!”
他環(huán)視眾人,聲音沉穩(wěn):“傳令各船,檢查箭矢、修補船體,輪值守夜,若有懈怠者——”
他猛地抽出佩刀,寒光一閃:“軍法處置!”
士兵們神色一凜,齊聲應道:“諾!”
很快,戰(zhàn)船上重新響起號令聲、腳步聲,水軍漸漸恢復了秩序。
周臺又接連巡視數(shù)艘戰(zhàn)船,每到一處,必厲聲呵斥渙散者,又溫言勉勵老兵帶頭穩(wěn)局。
行至旗艦時,副將匆匆來報:“將軍,北岸漢軍戰(zhàn)船仍在游弋,似在觀望!
周臺冷笑:“不必理會,傳令各船,多點火把,做出嚴陣以待之勢!
他瞇眼望向漆黑江面:“劉掣若以為能趁亂偷襲,就讓他嘗嘗我軍的厲害!”
當最后一支巡邏隊就位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周臺站在船頭,望著逐漸平靜的江面,終于長舒一口氣。
這一夜,軍心未潰,防線未破。
而復仇的怒火,已在每個楚軍將士心中無聲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