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楚國皇宮,東宮大殿。
楚寧展開密信時,一縷晨光正透過雕花窗欞灑在信箋上。
信紙邊緣沾著暗褐色痕跡,像是干涸的血跡,又像是朱砂暈染。
他的目光在信件上停留許久,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
“來人,傳丞相、太傅、吏部尚書、工部尚書即刻覲見。”
楚寧的聲音很輕,卻讓侍立在側(cè)的宦官打了個寒顫,這位年輕的太子向來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眼中卻閃過一絲罕見的鋒芒。
半個時辰之后
東宮正殿內(nèi),四臣分列兩側(cè)。
云建業(yè)一身風(fēng)塵仆仆,顯然是剛從衙門趕來,呂修文臉色凝重,獨孤信鶴發(fā)童顏,神情肅穆。
唯有丞相狄文耀神色如常,只是目光在掃過楚寧略顯蒼白的臉色時,略微停頓。
“諸位愛卿請看。”
楚寧將密信遞給身旁太監(jiān):“鄧尚書來信,漢帝除了要兗州之外,還開價五百具百煉鋼弩,三百萬石軍糧!
密信在四臣手中傳閱,殿內(nèi)一時只聞紙頁翻動的沙沙聲。
云建業(yè)最先按捺不住,陰沉著臉,冷聲道:“殿下,百煉鋼弩乃我楚軍立身之本,豈可輕易予人?漢軍若得此利器,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呂修文輕咳一聲,將雙手收入袖中,皺眉道:“云大人此言差矣,五百具鋼弩,不過是我軍庫存十之一二,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與周軍合擊秦國,若因小失大......"
“呂尚書此言大謬!”
獨孤信突然打斷,眼神直指呂修文:“漢朝工匠何其了得?只需一具鋼弩,便能推演出鍛造之法,屆時漢軍戰(zhàn)力大增,我楚國危矣!”
楚寧端坐主位,目光在三人之間游移。
他注意到狄文耀始終沉默,雙手一直隱藏在袖中,身體不動如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丞相以為如何?”楚寧開口問道。
狄文耀緩緩伸出雙手,拱手施禮,正色道:“微臣以為,可先應(yīng)下漢帝所求,只是......”
他目光掃過眾人:“鋼弩須待漢軍出兵牽制司馬逸之后,方可交付。”
殿內(nèi)一時寂靜。
楚寧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丞相之意是......”
“漢軍若不出兵,鋼弩自然不必交付!
狄文耀捋須微笑:“即便出兵,運送途中若遇"山匪劫掠",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云建業(yè)眼前一亮:“妙計!”
“只是......”
狄文耀話鋒一轉(zhuǎn):“殿下近日面色不佳,可是舊毒復(fù)發(fā)?”
楚寧下意識摸了摸胸口。
那里的血管宛如蛛網(wǎng)一樣突出,那是所中血蛛毒所帶來的異變。當(dāng)時那支淬了血蛛毒的箭矢,險些要了他的命。
“無礙!背䦟帞[手:“諸位愛卿且去準(zhǔn)備吧!
狄文耀低頭,眼中閃過一抹擔(dān)憂之色。
如今太子所中之毒,天下眾人皆知,若是不能盡快得到烈焰草煉制解藥,怕是撐不了太久。
眼下,只能先答應(yīng)漢朝的要求,先讓漢朝牽制魏國的司馬逸再說。
待四臣退下,楚寧轉(zhuǎn)入后殿。
太子妃沈婉瑩正倚在軟榻上,手中捧著一碗蓮子羹,她腹部高高隆起,行動已頗為不便。
“殿下!鄙蛲瘳撚鹕硇卸Y,被楚寧按住。
“孫神醫(yī)說你還有半個月就要臨盆,不必多禮!背䦟幗舆^蓮子羹,卻只是放在一旁。
沈婉瑩目光落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殿下的毒......”
“已無大礙!背䦟幬兆∷氖郑骸按闵a(chǎn)之后,我就要親征秦國!
“這些日子,念及你懷孕,本宮又身中劇毒才沒有和你過多接觸,接下來幾天,本宮多陪陪你。”
“不可!”
沈婉瑩猛地坐直身子:“孫神醫(yī)說殿下只是暫時壓制毒性,需靜養(yǎng)一年......”
“秦國虎視眈眈,已經(jīng)和蠻族達(dá)成協(xié)議,邊關(guān)的三十萬大軍正在朝周朝進(jìn)發(fā),周朝女帝已經(jīng)三次遣使催促!
楚寧語氣堅決:“此戰(zhàn)關(guān)乎楚國存亡,我身為儲君,豈能安居宮中?”
沈婉瑩還要再勸,突然捂住腹部,臉色煞白:“什么,三十萬大軍,這……殿下......我......”
楚寧這才發(fā)現(xiàn)她裙擺已染上水漬,頓時慌了神:“來人!傳孫神醫(yī)!快!”
殿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楚寧將沈婉瑩抱在懷中,感受著她因陣痛而顫抖的身子。
“殿下......”沈婉瑩攥緊他的衣袖:“若妾身......”
“別說話!背䦟帉⑺У酶o:“你和孩子都會平安!
孫司邈匆匆趕來,殿內(nèi)頓時忙碌起來。
楚寧站在屏風(fēng)外,聽著里面?zhèn)鱽淼耐春袈,握緊了腰間佩劍。
這一刻,他忽然緊張起來。
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種緊張的感覺。
而今天,沈婉瑩的提前生產(chǎn),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他擔(dān)心沈婉瑩。
也擔(dān)心沈婉瑩腹中胎兒。
忽然,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臉色一沉,轉(zhuǎn)身朝外而去,他倒要看看是誰敢在此刻前來打擾沈婉瑩生產(chǎn)。
來到殿外,映入眼前的是一抹明晃晃的龍袍。
楚皇來了。
“兒臣見過父皇!”楚寧上前拱手施禮,眼中卻依舊帶著幾分不安之色。
楚皇很少看到楚寧這般模樣,見狀不禁龍眉一挑,沉聲道:“不是說還有半個月才生產(chǎn)嗎,為何提前了?”
楚寧眉頭緊鎖,沉聲道:“兒臣準(zhǔn)備親征秦國,太子妃聽聞此事動了胎氣,這才提前生產(chǎn)!
“什么,你要親征秦國?”
楚皇臉色大變,收起心中的心思,上下打量楚寧一眼。
見楚寧還是那副萎靡不振,時不時咳嗽,完全沒有好轉(zhuǎn)的模樣,不禁冷聲道:
“你身體這般模樣,還要上戰(zhàn)場,萬一出事,我楚軍豈不危矣?”
可楚寧卻態(tài)度堅決,沉聲道:“正因為兒臣的身體拖不得,所以才必須盡快打敗秦國,得到烈焰草煉制解藥!
“否則就算我軍滅了秦國,等得到烈焰草送回來都要數(shù)月,一來一回,太耽誤時間。”
楚皇不語,只是緊緊盯著楚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