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平遙不敢的事,至少她自認是這樣。
“你說的對,我要去找父皇。”
“這么晚?”
“晚一些,也顯得我心誠!
平遙越想越靠譜,轉頭向外,測算著從望月閣到乾清宮的路程。
忍不住埋怨了句:“這地方怎會偏成這樣!”
林鈺:“剛剛誰說順路的?”
隨即一陣寒風掠過,她也摩挲起自己的手臂,“行了,衣裳和燈都給你,我的公主殿下,快去吧。”
平遙見她身板單薄,也想起她時常生病,這回反客為主道:“行,那你快進去吧,我這就去父皇那邊一趟。”
兩人在暗漆漆的庭院里告了別,林鈺才快步轉身,拉了青黛就往殿內跑。
太冷了,實在是太冷了!
“我真是不敢想,她就穿著那身衣裳,寒天凍地從坤寧宮跑來的!換了我,半道都得凍!”
被青黛護著進了門,門內炭火正旺,林鈺蜷縮的身體才微微舒展。
一抬眼,鳴淵還在殿內。
“你還在呢!闭c人說話,林鈺又想起身后有人,轉而對青黛道,“行了,天這么冷,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青黛沒多推辭,殿門一合上,少女冰涼的手掌便被卷了過去。
鳴淵的手很大,掌心熱意蓬勃,輕而易舉便將她兩只手藏入掌中。
林鈺怔了怔,只覺哪里奇怪,反應過來才發(fā)現,是阿淵做得太自然了。
甚至沒如從前那般征得首肯,他發(fā)覺自己冷,就這樣做了。
“好一些嗎?”
想起臨出門時他給自己披衣裳,林鈺又有了相似的臉熱,更何況瑩白的小手還圈在他掌中。
她甚至沒心力感知,說著“好多了”,默默想把手抽回來。
卻不想,他忽然緊了緊力道,說:“多暖一會兒。”
于是一直重新回到桌邊坐下,林鈺的手都緊緊貼著他掌心肌膚。
“情蠱如何能解?”
“?”林鈺好似心神都被人攥在手里,反應略顯遲鈍。
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鳴淵少見她惶惑的神色,略顯粗礪的指節(jié)緩緩摩挲掌心細嫩的肌膚,他語調放緩些。
“我說,他給你種的情蠱,要如何解!
林鈺只覺掌心很癢,卻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控制著自己不作掙扎,如實說著:“生一個他的孩子。”
勾纏的指尖一頓。
又聽林鈺繼續(xù)說:“可是我不想!
哪怕許晉宣近來安分了些,林鈺也很清楚,他的目的就是把自己困在他身邊,就算自己主動想生,他也未必配合。
“如今有你在還好些,我沒從前那般依賴他了!
“那阿鈺有沒有想過,往后可以依賴我!
林鈺尚未反應,鳴淵便順著她的手,蹲在她身前,正好與她平時。
只是一條手臂撐在桌沿,懸殊的身形叫她產生被圈在懷里的錯覺。
“那日夜里我們不過……也能抑制蠱毒發(fā)作。”他停頓處略過了兩人身軀相貼的細節(jié),繼續(xù)說著,“倘使往后我們一直都在一起,那有沒有他,解不解蠱,都不要緊。”
林鈺忽然很緊張,盯著他俊美的面龐,澄澈的眼睛,久久說不出話。
他方才所言,已經無異于求娶了。
只是阿淵終究是阿淵,他留有轉圜的余地,不至林鈺會覺得難做。
“我……”
少年仍舊仰著頭,耐心等待她的答復;哪怕不是答復,一個態(tài)度,也可。
林鈺當然知道他對自己的珍視,哪怕緩解蠱毒發(fā)作避無可避,哪怕當面撞上許晉宣夜半偷她,阿淵始終在給她留有體面。
可越是這樣的愛重,反倒越叫林鈺心虛。
她已經不是從前家里那個姑娘了。
和許晉宣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很多事都變了。
“我,已經不是……”林鈺抿抿唇,清白之身那四個字還是很難說出口,反惹得她別過腦袋,眼睫急急眨了兩下。
“先前從松江北上,再到初至皇宮,我一直跟他在一起,身上還有情蠱!彼钗豢跉猓拔腋S晉宣……”
“不用說。”
林鈺略顯驚異地轉過頭,見他也重新抬頭望向自己。
重新開口道:“那些事你覺得為難,就不必告訴我。我只是想問,倘若不解蠱,我能否留在你身畔。”
隨后又握起她一只手,貼到臉側,緩緩用面頰摩挲她的手背。
“小姐!
林鈺聽見這聲時脊背都酥了酥,畢竟他做家奴時不會說話,雖然那時身份如此,卻還是第一回聽他這樣喚自己。
“你已經不是……”林鈺想提醒他,他已經找回身份,不是家奴了。
可鳴淵還是搶先一步說:“小姐說過,我歸你了!
林鈺的眼睛一眨不眨,總覺得這話耳熟。
過了很久才記起,那時自己剛剛死而復生,在家中回廊下尋見正在搬花的他。
那時見面,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顯然鳴淵記得比她更清楚,她說的是,“你歸我了,現在跟我走吧”。
在鳴淵的心里,這似乎更接近一句誓言,要她往后也一直一直兌現。
林鈺見他蹲在自己身前,年紀尚輕,蹭自己手背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
又想到他曾經為了自己而死,哪怕如今回宮,也幾乎是舉目無親。
這樣的阿淵,如果連自己都離開,豈不是太可憐了些。
“你放心,”幾乎是下意識的,林鈺另一只手抬起來,愛撫似的摸過他發(fā)頂,“就算沒有情蠱把我們捆在一起,我也會陪著你的。”
“阿淵,我永遠和你站在一起!
從她主動伸手開始,鳴淵眼底就燃起了一絲幽暗的火。
良久,他才鄭重點下頭。
天色不早,已經超過了往常他會離開的時辰。
回到正殿時從林鈺那邊帶著的柔色掛在面上,直至貼身的內侍關起門對他說:“太子殿下那邊,上鉤了!
少年面色一頓,分明眉目也沒變化,神色中卻透出當日林鈺疑心看錯了的晦暗。
“好。”
對著這個最最推心置腹的內侍,他不曾遮掩自己能開口的事實。
“小年夜那日,記得給林霽找些麻煩!
內侍躬身應了是。
鳴淵沒法直說,他也不喜歡林霽,總覺得林鈺太在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