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陌的判斷沒有錯,錦衣衛(wèi)最終是在距離蔡府五里之外的一座渡口處截到的蔡家眾人,蔡祿已經(jīng)年逾古稀,從地道里鉆出來再走這么遠的路已經(jīng)是極限。
渡口的河邊停著一艘船,正是蔡祿為以防萬一而準(zhǔn)備下的退路,可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明明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那么周全隱秘了,卻還是被皇帝給找到了。
船艙之中,林止陌終于見到了這位傳說之中在福建能呼風(fēng)喚雨的人物。
蔡家家主,蔡祿。
說實話,林止陌承認自己是有點小看了蔡家的。
當(dāng)初的蔡佑雖說也是內(nèi)閣重臣,朝堂三巨頭之一,可卻更像是寧嵩的走狗,為寧黨的所作所為搖旗吶喊,不遺余力。
在別人看來,蔡佑就是個以寧嵩馬首是瞻的跟屁蟲,甚至連朱弘都比他有心機有私心。
可是當(dāng)三巨頭被剪除之后,寧家只有寧嵩和寧白帶著少數(shù)幾個家人跑了,朱弘滿門皆落網(wǎng),唯獨蔡家,只是死了個蔡佑和他兒子蔡昌,遠在福建的蔡家?guī)缀踉馕磩拥牟灰娏恕?br>偌大的一個家族能在皇帝的矚目下安然遁去,甚至還能繼續(xù)在暗中呼風(fēng)喚雨,與鷹吉利人做人口買賣,與佛朗基人做著走私生意。
這得是怎樣的一個人物才能玩得出的手段?
可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般人物最終還是敗在了林止陌手中,一切計算一切埋伏一切準(zhǔn)備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草民蔡祿,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蔡祿顫顫巍巍的在林止陌面前跪倒,行禮。
林止陌沒有坐著,而是在參觀著船艙內(nèi)的陳設(shè)。
這艘外表看起來簡單樸實的商船,內(nèi)里竟然裝飾得很是奢華,桌椅家私都是上等木料所打造,茶盞酒具不是金就是銀,甚至還有不少一看就是海外所產(chǎn)的稀罕物,就連皇宮里都沒見過的那種。
看得出來,蔡祿對于生活品質(zhì)十分講究,即便這艘船是用來逃亡的,也沒有委屈自己的意思。
林止陌現(xiàn)在就駐足在一個柜子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柜子上放著的一對玻璃杯。
這對玻璃杯和大武的酒杯相比造型迥異,上邊一個大肚子酒杯,下邊帶著細長條的高腳,再以一個扁圓型的底座支撐,正是高腳杯的雛形,只是這玻璃的質(zhì)量有些不夠看,反正比林止陌做出來的玻璃要差得多。
林止陌隨手把玩了一番就放下了,轉(zhuǎn)身看向蔡祿:“抬起頭來!
蔡祿依言抬頭,行止間老態(tài)龍鐘,臉色也因為走了那么長一段路而顯得有些蒼白,但是那昏花老眼卻依然淡定。
林止陌笑了:“蔡祿,你不害怕?”
蔡祿的老臉上古井不波,從容道:“草民得窺龍顏,自是敬崇凜懼盡皆有之,不過陛下既然召見草民,想來當(dāng)是有用得著草民之處!
“哦?”林止陌臉上似笑非笑,說道,“所以,你是覺得你對朕至關(guān)緊要,甚至朕還有求于你,所以舍不得殺你?”
蔡祿沒有說話,但是老眼中狡黠一閃而過,顯然是默認了。
“你還真的說對了,朕不敢就這么殺你!
林止陌微微俯身盯著蔡祿,緩緩說道,“你蔡家在福建只手遮天胡作非為,以走私侵吞國財,腐國之根基,又害得多少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若是就這么殺你,如何平民憤,警世人?”
蔡祿明顯怔了一下,這和他預(yù)想中的不太一樣,難道自己猜錯了?
林止陌接著說道:“所以,你和你蔡家全族將在百姓的見證下嘗嘗凌遲的滋味,放心,朕從江西湖廣兩省典獄司調(diào)來了五十名凌遲好手,每人一千刀,管夠。”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帶著濃濃的殺氣。
蔡祿耷拉著的眼皮猛地睜開。
全族凌遲,縱觀大武歷史……不,縱觀天下數(shù)千年歷史,這都是從所未見的。
不過他相信林止陌真能做得出來,因為連他自己的親兄弟都被拉到菜市口當(dāng)眾凌遲了,這就是個暴君,徹頭徹尾的暴君!
蔡祿按捺住心頭驚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還能保持著從容,再次顫顫巍巍的拜伏,說道:“陛下,蔡家確是觸犯了大武律例,不過草民愿盡獻家財,求陛下從輕量刑!
林止陌像看一個傻子似的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蔡祿急忙又補充道:“另外聽聞陛下將開拓海路商貿(mào),草民愿奉上西洋航線圖以及蔡家的船隊,此乃我蔡家先祖耗廢數(shù)十年才探尋得來,草民愿雙手奉上!”
說完他就伏在地上靜靜等待著,在他看來皇帝沒理由不答應(yīng)。
蔡家歷經(jīng)幾百年,早就不知道積累了多少財富,世人眼中所看到的也只是蔡家的冰山一角,其他大多數(shù)都被藏在了一處無人能夠發(fā)現(xiàn)的所在。
皇帝想要用刑逼供幾乎不可能,那個所在只有自己知道,而自己已經(jīng)如此老邁,不用刑自己不可能說,一旦用刑自己則會支撐不住。
大武如今看似在恢復(fù),但仍舊國庫空虛,蔡佑曾掌管戶部,蔡祿當(dāng)然也是清清楚楚的,皇帝不可能放棄這筆難以估量的巨大財富。
至于去西洋的航線圖,皇帝如此急于打擊走私,不就是想自己搞海貿(mào)么?一幅清晰標(biāo)注的海路航線圖對于皇帝來說甚至比蔡家的財富更重要。
所以,讓皇帝去選吧。
然而林止陌卻冷笑一聲:“和朕談條件,你也配?”
他站起身來,冷冷道,“航線圖朕不在乎,至于你蔡家的藏寶,朕也有的是辦法在你咽氣之前從你口中掏出來,你大可以試試錦衣衛(wèi)的手段。”
蔡祿愕然抬頭,一眼看到林止陌那毫無感情的雙眸,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錦衣衛(wèi)的手段天下聞名,那座陰森恐怖的鎮(zhèn)撫司衙門是多少官員的噩夢,常人甚至路過那里時都寧愿繞路而走。
可是航線圖他為什么不要?難道已經(jīng)有了?還是說根本沒有去西洋的念頭?
“朕要見你,只是因為你乃第一個膽敢用火炮轟朕的,沒別的意思!绷种鼓罢f道,“現(xiàn)在看完了,你可以安心回去等死了……來人!”
蔡祿終于慌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拿捏皇帝,眼看艙門外有人走了進來要將自己帶下去,他急忙開口道:“陛下且慢,草民知道寧嵩現(xiàn)在何處,以及他謀反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