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的懷抱熾烈溫軟,龍冥淵的胸口陡然像被什么東西撞擊,那種暖意伴隨著心臟的躍動,慢慢流淌全身。
他甚至能聞到她發(fā)間那股淡淡的清香,僵硬在那里,久久不敢動彈。
一炷香過去,他才起身趕往龍王廟。
當(dāng)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龍冥澤便從內(nèi)室中走了出來。
他看了眼龍冥淵擱置在桌上的詔報,眸中劃過一絲詭譎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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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冥淵來到廟中,看到小鹿正抱著自己的神像啜泣,神色微有些尷尬,輕咳了聲,“咳……”
小鹿茫然回頭,瞥見了門口那長身玉立的黑影,激動道,“黑龍大人!”
龍冥淵瞧她滿臉淚痕,不由蹙眉,“出了什么事?”
小鹿松開石像,來到本人面前,哽咽道,“我爹爹病重,大夫說,如果他今夜不能醒過來,可能就……
我不想讓爹爹走,爹爹如果不在了,我……我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該怎么過了!
龍冥淵長睫微垂,神情波瀾不驚,聽她斷斷續(xù)續(xù)把話說完。
從小鹿的視角看過去,他和廟里供奉的神像沒什么區(qū)別,靜靜聆聽著人間疾苦。
“對不起,我不該對您說這些的,我……我這就回去照顧爹爹了!
小鹿抹掉眼淚,從龍冥淵身側(cè)擦肩而過,卻被他拉住了手,又很快松開。
“帶我去看看你爹爹。”他淡聲道。
小鹿怔忪了下,點(diǎn)點(diǎn)頭,在前方帶路。
她領(lǐng)著龍冥淵來到山腰處那間破舊的瓦房。
推開吱呀作響的門扉,龍冥淵環(huán)視了一圈屋內(nèi)。
檐上的瓦片已經(jīng)凌碎不堪,下雨肯定會漏水。
窗欞半朽,木質(zhì)柜子也有被蟲蛀的痕跡,可桌面卻一塵不染,農(nóng)活用具擺放井井有條。
小鹿來到老李身邊,小聲喚道,“爹爹,黑龍大人來看你了!
老李依舊雙眼緊閉,臉色發(fā)青。
小鹿鼻間一酸,沖龍冥淵微微搖頭。
龍冥淵走到老李的床前,用神識試探了下他的額頭。
隨后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覆在老李胸膛上方,掌心凝出一團(tuán)柔白的光暈。
片刻后,老李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鹿激動地握住老李的手,“爹爹,你醒了?”
老李的瞳孔逐漸有了焦距,率先看到站在床邊的龍冥淵,大驚失色,掀開被子就要下跪,卻被龍冥淵按住,“不必!
龍冥淵見他已經(jīng)清醒,抬步便要走。
老李連忙給小鹿使了個眼色,她瞬間領(lǐng)悟,送龍冥淵出門。
“黑龍大人,謝謝您救了我爹。”她由衷說道。
龍冥淵轉(zhuǎn)頭看向她。
夜色下,那雙冰藍(lán)色的眸子深沉了幾分,卻透著湖水般潺潺的溫柔。
“不用謝我,我只是讓他昏迷中醒過來,病癥我是醫(yī)不好的。就算能醫(yī)好,我也不能這么做!
小鹿有些不解,“為什么?”
龍冥淵的聲線淡而柔,“萬物生死皆有定數(shù),哪怕是大羅神仙也不能輕易更改,否則帶來的后果會更加嚴(yán)重!
小鹿低下頭,“我明白了。”
龍冥淵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
小鹿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融入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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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冥淵回到寢宮,見龍心月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晃來晃去,小腿太短挨不到地,身邊只有侍女陪同。
他走過去將她抱了下來,問道,“龍冥澤呢?”
龍心月嘴里吃著蜜餞,不以為意道,“二哥說他去流域源頭巡查,估計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
龍冥淵微微遲疑,“明日就是母后的生辰了,他這個時候跑出去?”
實(shí)在不像龍冥澤的性子……
這時,阿念急匆匆趕到,在龍冥淵耳邊小聲說了句,“殿下,北海的龜丞相來了。”
龍冥淵直覺不對,眉心一擰,飛快前往正殿。
他剛踏入殿中,恰好聽見龜丞相用趾高氣昂的語氣喝道。
“龍秉策,你好大的膽子!你呈給大人的詔報里漏洞百出,明明今年黑水流域的水族征兵五千人,你卻只寫了三千,剩下那兩千是被你當(dāng)做親兵藏起來了嗎?”
龍秉策面露驚惶,“這……想必是詔報上寫錯了,還請大人諒解!”
龍冥淵低頭思索,那份呈交給北海的詔報,是他寫的。
但他明明記得自己寫了五千士兵,怎會出錯?
龜丞相冷哼了聲,“大人讓我來轉(zhuǎn)告你們,既然黑水有意要起兵造反,那么北海近日便會派兵前來,平了你們這水底龍宮!”
他的話如一道驚雷乍響,令在場人全部怔住。
龍秉策臉色慘白,從龍椅上站起來,愕然道,“丞相,我絕無此意,請您再跟敖順大人解釋解釋,丞相……”
龜丞相不肯聽他辯解,擺著四爪游走了。
龍秉策跌坐回龍椅上,扶著桌子的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神色里帶著些許無措。
龍冥淵站在殿中,下頜線緊繃。
他終于明白了敖順的野心,放自己回來,就是為了找尋機(jī)會一舉鏟除水底龍宮。
可他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究竟是誰篡改了他的詔報。
那人是否知曉,這樣做會給龍宮帶來滅頂之災(zāi)?
王妃聞訊趕至,嘴唇有些發(fā)紫,鬢發(fā)因疾馳而凌亂。
她在看到龍冥淵后,指著他怒罵道,“天象果然沒有說錯,你這個煞星,我們?nèi)叶紩荒愫λ!?br>
龍冥淵跪下,抿唇道,“父王,此事因我而起,我立刻前去北海,懇請敖順放過黑水龍宮!
良久,龍秉策緩慢抬頭,目光卻空洞無神,“罷了,你起來吧!
龍冥淵驀地看向龍椅上的父王,心里百感交集。
龍秉策嗓音啞了下來,但理智仍在,“敖順早已看我不慣,是我對他疏于防范,才釀成今日大禍。哪怕沒有你,他也會想別的法子來對付我,你去了北海也改變不了結(jié)果,只會送上門讓他誅殺!”
王妃見龍秉策已經(jīng)認(rèn)命,身形一晃,抓住龍秉策的手臂凄厲道,“那澤兒呢,我們的澤兒該怎么辦?”
龍秉策閉了閉眼,復(fù)又睜開,對龍冥淵沉重說道,“逃吧!帶著心月逃吧,去找到澤兒,照顧好你的弟妹,就算是……報答了我們這些年來對你的養(yǎng)育之恩!”
龍冥淵艱澀道,“父王……”
龍秉策卻沒有再瞧他,而是扶住已經(jīng)快昏厥的王妃,彼此攙扶著走入內(nèi)殿。
步履蹣跚,兩人似乎一瞬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