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勢在必得的一拳,不僅未能傷及鴉神分毫。
反被一股更為霸道的力量震得氣血翻涌,嘴角溢出一絲猩紅,顯然已受了反噬。
“既然你執(zhí)意尋死,那便先送你上路,再取她體內(nèi)的劍種不遲!”
鴉神眼中寒光暴漲,冷喝一聲。
隨即,他猛地松開了鉗制著顧清染的手,身形如鬼魅般朝著鴉夜掠去。
剎那間,他周身那股令人心悸的腐朽氣息如潮水般擴散開來。
帶著吞噬一切生機的恐怖威壓,死死鎖定了這片天地。
鴉夜明知自己絕非鴉神對手,更何況此刻的對方,正掌控著顧劍的軀殼。
可即便如此,他也別無選擇。
就像四年前那樣,他必須拼盡一切,為顧清染掙出一條離開的生路。
他喉間悶哼一聲,體內(nèi)僅存的禁忌之力驟然沖破桎梏,周身氣流瞬間扭曲。
不等鴉神動作,鴉夜已如離弦之箭撲出,右拳凝聚起全部力量。
拳風撕裂空氣時竟帶起尖銳的嘯鳴,裹挾著玉石俱焚的狠勁,直搗鴉神面門。
鴉神嘴角的冷笑未散,身影卻驟然虛化,如鬼魅般貼著拳風殘影沖去。
足尖在地面只輕點一瞬,整個人已繞至鴉夜身側(cè)。
未等鴉夜回身調(diào)整,鴉神的拳頭已帶著刺骨的陰寒,精準砸在他毫無防備的后心。
“嘭!”
悶響炸開的瞬間,鴉夜渾身肌肉猛地痙攣,禁忌之力當場潰散大半。
他像斷線的風箏般向前踉蹌,尚未穩(wěn)住身形,那股陰寒之力已順著后心的傷口鉆進經(jīng)脈,瘋狂絞殺殘存的禁忌之力。
氣血翻涌間,一口腥甜噴濺而出,身體卻仍強撐著沒有倒下。
僅憑這點微末伎倆,也敢妄言殺吾?”
鴉神緩步逼近,語氣里滿是嘲諷。
“你體內(nèi)的禁忌之力,本就脫胎于吾,在吾面前擺弄,不過是班門弄斧!
鴉夜咬牙撐著站起,擦掉唇角血跡,眼底的決絕卻未減分毫。
他深吸一口氣,周身禁忌之力再度翻涌,就再次沖了上來。
結果下一秒!
“砰!”
鴉夜的身體重重砸在地面,激起漫天塵土。
他掙扎著想爬起,卻覺五臟六腑都似移了位,稍一動作便痛徹骨髓。
“還不肯認輸?”
鴉神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腳掌緩緩抬起,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壓踩向他的胸口。
“咳……”
鴉夜咳出一口血,卻仍死死盯著鴉神,眼中殺意不滅。
他猛地曲肘,拼盡最后力氣將禁忌之力聚于拳心,朝著鴉神的腳掌轟去。
然而這一次,鴉神甚至懶得躲閃。
那蘊含著鴉夜最后希望的一拳,落在鴉神腳背上,竟如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反倒是鴉夜自己,被那股反震之力震得手臂發(fā)麻,拳骨隱隱作痛。
“沒用的!
鴉神的腳緩緩落下,重重踩在鴉夜胸口。
“咔嚓”一聲輕響,伴隨著鴉夜壓抑的痛呼,他的肋骨顯然已斷了數(shù)根。
“你的每一次反抗,都不過是在加速自己的滅亡!
鴉神俯視著在塵埃中掙扎的鴉夜,語氣平靜得近乎殘忍,“吾說過,你我之間,本就隔著云泥之別。”
話音未落,一道凝練如絲的無形劍氣已從側(cè)方疾斬而來。
鋒芒未及鴉神三尺之地,便被他周身翻涌的陰邪之力攪得粉碎,連一絲余勁都未留下。
緊接著,數(shù)道劍氣破空迸發(fā),裹挾著凜冽的劍風直逼而來,顧清染的身影也隨之躍出。
師尊沈書仇已不在人世,時隔四年重逢的哥哥,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殞命于此。
縱使眼前是萬丈深淵,是飛蛾撲火,她亦要一往無前。
可那陰邪之力如銅墻鐵壁,數(shù)道劍氣撞上的瞬間便潰散成虛無。
不等顧清染收勢,一只枯瘦冰冷的黑手已如毒蛇般探出,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將她的身形凌空扣在半空。
“呵呵……既然你們兄妹如此心急,那便一同上路吧!
鴉神的笑聲里淬著寒意。
話音落時,他手上驟然加力,指骨深陷顧清染頸間皮肉,腳下亦同時發(fā)力。
陰冷的邪氣如潮水般涌入顧清染體內(nèi),貪婪地撕扯,竊取她體內(nèi)的劍種。
而地上的鴉夜則被這股巨力壓得臟腑欲裂,氣息一點點沉入瀕死的邊緣。
“哥……哥……”
顧清染的意識在生機與力量流失中逐漸渙散。
她卻拼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地側(cè)過頭,嘶啞的聲音里滿是血淚與不甘,望向地上的鴉夜。
鴉夜仰頭望著妹妹痛苦掙扎的模樣,那雙眼眸此刻寫滿了猩紅的絕望。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竟渺小得可笑,連想要守護的人,都護不住分毫。
就在兩人即將一同墜入死亡深淵的剎那,那股碾壓性的力量竟驟然停滯。
扼住顧清染脖頸的黑手緩緩松開,踩在鴉夜胸膛的腳也撤了回去。
顧清染跌落在地,捂著喉嚨劇烈咳嗽,新鮮空氣涌入肺腑的同時,她驚愕地看向鴉神。
此刻,顧劍的身體正發(fā)生著詭異的扭曲,四肢如被無形的力量撕扯。
骨骼發(fā)出“咯吱”的異響,仿佛有兩股力量正在這具軀殼里瘋狂角力。
下一瞬,一個沙啞、斷續(xù)的音節(jié)從顧劍口中擠出,帶著無盡的掙扎:“走……”
那是屬于顧劍本體的聲音!
他的意識在此時沖破了鴉神的禁錮,拼盡全力想要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這聲走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顧清染的絕望。
她顧不上喘息,踉蹌著撲向鴉夜,伸手便要將他扶起:“哥哥,我們走!”
可鴉夜卻虛弱地抬手,擋住了她的動作。
他臉色慘白如紙,唇邊不斷溢出鮮血,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你走……我走不了了。”
他太清楚自己的狀況了。
四年間被壓制,被抽走的禁忌之力本就所剩無幾,方才的重創(chuàng)更是讓他油盡燈枯。
就算被清染拉著逃離,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撐不了多遠,只會拖累她一同落入絕境。
聽著這話,顧清染猛地搖頭,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滾落,聲音帶著哭腔:“不行!要走一起走!你是我哥哥,我不能丟下你!”
鴉夜再次抬手按住她的肩,眸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卻字字清晰:“我其實……并不是你的親哥哥!
“他,才是與你血脈相連的人!
他抬眼望向正掙扎的顧劍,聲音輕得像嘆息。
顧清染聞言一怔,淚水糊了滿臉,卻用力搖頭:“我不管!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哥哥!我只要你跟我一起走!”
鴉夜強撐著坐起身,胸口的劇痛讓他額頭沁出冷汗,卻仍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
嘴角扯出一抹虛弱卻溫柔的笑:“你走了,或許以后還有機會……為我報仇,可若我跟你一起走,我們只會都死在這里!
“那我就跟哥哥一起死!”
顧清染撲過去想抱住他,聲音里滿是絕望的堅持。
鴉夜沉默了,眼底的痛惜幾乎要溢出來。
就在這時,顧劍的身體扭曲幅度漸漸變小,那屬于他本體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瀕死的急促:“快……走……”
這聲催促如警鐘敲在鴉夜心上。
他知道,再耽擱下去,誰也走不了了。
來不及再多說一個字,鴉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以殘存的最后生機為引,將體內(nèi)僅存的禁忌之力悉數(shù)點燃。
那力量在他周身翻涌,如四年前那般,化作一只漆黑的玄鴉,羽翼上閃爍著幽微卻灼熱的光。
顧清染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心臟驟然緊縮。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瘋了一般想沖過去抓住他:“不要!哥哥!”
可那玄鴉比她更快,展翅掠過,用羽翼卷起她的身體。
顧清染掙扎著伸出手,指尖卻只觸到一片虛無的空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鴉夜的身影在視線中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玄鴉帶著她破空而去,速度快得讓她看不清周遭的景象。
唯有風聲在耳邊呼嘯,夾雜著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哥哥!!”
而原地,鴉夜望著那道迅速遠去的身影,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隨后身體如斷了線的木偶,緩緩倒了下去。
他知道,又一次,他護住她的周全了。
沒過片刻,顧劍的身體徹底停止了扭曲。
那雙眼眸中最后一絲屬于本體的清明被陰鷙徹底覆蓋,重新被鴉神的意識牢牢掌控。
他低頭看向地上氣息奄奄,僅存一絲生機的鴉夜,眸中寒意翻涌,冷哼一聲:“自尋死路!”
話音未落,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陰冷氣息如無形的利刃,瞬間貫穿了鴉夜的身軀。
那本就微弱的呼吸驟然斷絕,最后一點生命的星火,徹底湮滅在這道氣息之下。
鴉神的眼底掠過一絲狠戾,他處心積慮引顧清染前來,為的便是她體內(nèi)的劍種。
這是他早在十幾年前就已察覺的,如今他既已占據(jù)顧劍這具天賦異稟的劍道之軀。
若能再吞噬顧清染的劍種,便能集齊資本,去爭奪此方世界最本源的禁忌之力。
可偏偏,這唾手可得的計劃,竟被鴉夜的死纏爛打與顧劍殘識的反撲攪得功虧一簣。
他抬眼望向顧清染逃離的方向,周身陰邪之力再度翻涌,正欲追襲而去。
穹蒼之上卻驟然傳來數(shù)道強橫無匹的氣息,如驚雷般壓落下來。
緊接著,一道蒼老而憤怒的聲音響徹天地:“顧劍!你果然在此處!你傷我宗門弟子,今日定要給老夫一個交代!”
突如其來的喝問打斷了鴉神的動作。
他甚至未曾回頭,只是喉間溢出一聲冰冷刺骨的低斥,與方才對鴉夜所說的字眼如出一轍:
“找死!”
話音里裹挾的殺意,比之前更盛數(shù)分。
就在此時,另一處秘境之中,顧凡青體內(nèi)忽然傳來一陣細微卻清晰的斷裂感。
那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牽連,如同維系著什么的絲線驟然崩斷,瞬間讓他心頭一緊。
剎那間,顧凡青眸中風云乍起,一絲冰冷的殺意如寒潭沉冰,悄然盤踞在瞳孔深處。
但他很快便斂去了所有外露的神色,眼底的波瀾平復如初,仿佛方才那瞬間的異動從未發(fā)生。
最終,他將目光重新投向身前,那里云霧繚繞,隱約可見一道貫通天地的光柱。
那正是與天道氣息相連之地,亦是此方世界中,禁忌之力發(fā)生質(zhì)變,洶涌涌現(xiàn)的源頭所在。
他的身影靜立在光暈邊緣,周身氣息沉斂如淵,不知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