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道院,澹臺池孤感受著體內(nèi)禁忌之力與下方世界泛起細密的共鳴,循著那股感應(yīng)朝遠方掠去。
與此同時,另一處的穹蒼之上,顧清染的身影如一道清淺流光,緊追著前方那只玄鴉。
鴉羽在云層間掠出墨色弧線,看著那抹熟悉的影子,顧清染心湖劇震。
消失四年的哥哥,終于再次出現(xiàn)了,可他為何不直接現(xiàn)身,偏要用玄鴉引路?
疑惑如薄霧纏上心頭,腳下卻未敢停歇。
不過一炷香功夫,玄鴉在一間小屋前斂翅落下,化作一道虛影消散。
顧清染望著眼前的屋舍,腳步驀地一頓,眸中閃過訝異。
這里分明是她與沈書仇相依四年的地方。
她正欲抬步上前,小屋前的空地上忽然凝出一道身影。
看清那人模樣時,顧清染眉頭微蹙,眸底的期待淡了幾分。
“怎么是你?”
她開口問道。
眼前之人并非她心心念念的鴉夜,而是不久前曾與她同行的顧劍。
顧劍立在不遠處,抬眸掃過顧清染時,眼底的貪婪如實質(zhì)般翻涌,毫不掩飾,像盯著獵物的餓狼。
顧清染將那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心頭陡然一沉,不祥的預(yù)感如藤蔓瘋長。
“怎么是你?我哥哥呢?”
她冷聲質(zhì)問,目光直直刺向?qū)Ψ健?br>“呵呵……”
顧劍低笑兩聲,那笑聲里裹著說不出的詭異。
“你的哥哥?你是說鴉夜?”
他頓了頓:“他從來就不是你哥哥!其實這具身體的主人才是你的親哥哥!”
這話如驚雷炸響,顧清染心頭劇震,臉色微白,卻旋即怒喝:“一派胡言!你到底把我哥哥怎么樣了?他在哪里?”
她的質(zhì)問只換得顧劍更甚的冷笑,那笑容里帶著殘忍的篤定:“放心,你很快就會見到他了,等我吞噬了你的劍種之后!
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間,顧劍的身影驟然虛化,原地只余下一道殘影。
下一瞬,刺骨的寒意已逼至顧清染寸許之內(nèi),一只漆黑如墨的手掌帶著蝕骨的腐朽氣息,直取她心口!
顧清染早有防備,只覺后頸寒毛倒豎,身形如驚鴻般向側(cè)后方掠出,堪堪避過這致命一擊。
她足尖點地,穩(wěn)住身形,周身劍意瞬間涌動,目光死死鎖著重新凝立在前方的顧劍,眸中已染上徹骨的寒意。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誰?”
顧清染厲聲喝問。
縱然與顧劍交集不深,可先前交手時,彼此劍意總能泛起細碎的共鳴,如兩刃相擊的清鳴。
可現(xiàn)在的他,周身縈繞的只有令人作嘔的腐朽與陰冷。
她的劍意撞上去,只如石沉泥沼,連一絲回響都蕩不起。
這般氣息,絕非從前的顧劍。
回應(yīng)她的,依舊是一聲冰冷的嗤笑。
顧劍向前踏出一步,那股陰冷腐朽的氣息便如潮水漫漲。
化作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朝著顧清染當頭罩下。
這下,顧清染再無半分疑慮,眼前的絕非顧劍。
心頭警鈴大作,直覺告訴她,此人絕非對手,但此刻想退走也已經(jīng)晚了。
何況她是追著那玄鴉到此的,顧清染覺得鴉夜也一定在這里。
她咬了咬牙,無形的劍意自周身暴漲開來,如千絲萬縷的銀芒。
在空中交織成一柄無形長劍,帶著破風的銳嘯,朝著顧劍的身影悍然刺去!
銀虹般的劍意撞上那道氣息,連半分漣漪都未激起,便如燭火遇狂風般被瞬間吞噬。
緊接著,一股磅礴的巨力狠狠砸在顧清染胸口,她如斷線紙鳶般倒飛出去。
未等她穩(wěn)住翻涌的內(nèi)息,那片陰冷的氣息中,驟然傳來風之聲。
顧劍的身影如鬼魅般,眨眼便欺至她身前。
他的瞳孔,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冰冷,眼底卻翻涌著近乎扭曲的貪婪,死死盯著顧清染心口的位置。
那里,正是她劍意凝聚的核心。
“嗬……”
低沉的氣音從顧劍喉間滾出,一只漆黑如墨的大手再度猛地探出。
那手掌仿佛裹著凝固的陰影,還未觸到顧清染,便有刺骨的寒意順著她的毛孔往骨縫里鉆。
顧清染驚覺不對,想催動劍意斬斷這只詭異的手。
可體內(nèi)的劍意剛要迸發(fā),卻像被無形的鎖鏈捆住般驟然滯澀。
下一秒,那只漆黑大手已扣住她的肩頭,冰冷的觸感瞬間蔓延全身,連血液都似要凍結(jié)。
她想掙扎,卻發(fā)現(xiàn)四肢已被一股陰寒之力牢牢鎖住,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顧劍的臉湊得極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把我哥哥怎么樣了!”
顧清染被扼住肩頭的手攥得骨頭生疼,卻仍死死瞪著眼前的顧劍,聲音里滿是咬牙切齒的怒意。
“呵呵……吾都說了,你馬上就能見到你哥哥了……”
顧劍的笑帶著詭異的沙啞,像是兩種聲音在喉嚨里絞纏。
他漆黑的手掌驟然發(fā)力,指腹下的皮膚瞬間沁入刺骨的寒意。
顧清染猛地渾身一顫,那股陰冷氣息不再是滯留在體表,而是如毒蛇般順著肩頭的觸感瘋狂鉆入體內(nèi)。
她清晰地感覺到,體內(nèi)凝聚的力量正被這股氣息啃噬瓦解,連帶著四肢百骸里流動的生機,都在被一點點抽離。
她拼盡全力想催動劍意反抗,可體內(nèi)的力量像斷了線的珠子,散得連一絲都聚不起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掙扎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蚍蜉撼樹。
就在這時,“噔噔噔!”
一陣踉蹌不穩(wěn)的腳步聲,突然從小屋的方向傳來。
那聲音又沉又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虛浮的棉花上,時而重時而輕。
就像是剛從昏迷或虛弱中蘇醒的人,連站穩(wěn)都要費盡全力。
顧劍的動作驟然一頓,冰冷的瞳孔微微收縮,猛地轉(zhuǎn)頭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漆黑的手掌下意識地攥得更緊,連帶著那股陰冷氣息都泛起了一絲躁動。
腳步聲由遠及近,從雜亂到規(guī)整,最終化作平穩(wěn)而清晰的節(jié)奏,在寂靜中格外分明。
當身影終于顯露時,顧劍眸色未動,只淡淡瞥了一眼。
顧清染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攥住了心臟,指尖泛白,身體抑制不住地輕顫,一聲帶著哽咽的“哥哥!”
脫口而出,瞬間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映入眼簾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已整整四年未曾出現(xiàn)在顧清染面前的鴉夜。
此前,他的意識被鴉神死死壓制,一度沉入混沌的深淵。
直到如今,鴉神的意識脫離了這具軀殼,轉(zhuǎn)而盤踞在顧劍體內(nèi),鴉夜的神識才得以從混沌中緩緩掙脫,一點點蘇醒過來。
尤其是當他捕捉到顧清染的聲音時,那股蘇醒的力量更是驟然加快,如破繭般沖破了束縛。
鴉夜循聲望去,看清眼前景象的剎那,神色瞬間覆上一層駭人的怒色。
身形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聲喝道:“你已占據(jù)顧劍的身體,難道還不夠嗎?放開我的妹妹!”
占據(jù)著顧劍身體的鴉神聞言,只發(fā)出一聲冰冷的嗤笑:“你倒是比吾預(yù)想中醒得早,吾還需要她體內(nèi)的劍種!
“放開她!
鴉夜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一字一頓地重復(fù)道。
“吾留你一命,不過是看在你我之間那點淵源的份上!
鴉神冷笑更甚,語氣里滿是譏諷。
“還是說,你真當她是你的親妹妹?別忘了,你個妹妹不過是從這具身體原主那里搶來的罷了!”
他手中涌動的陰邪之力,絲毫沒有因這番對話而停頓,依舊在瘋狂侵蝕著顧清染的生機。
顧清染在痛苦中聽到這句話,眸光驟然一顫,她艱難的望向鴉夜的身影。
眼神里充滿了掙扎與困惑,仿佛要從他臉上辨明這句話的真?zhèn)巍?br>鴉夜聞言,身形微頓,沉默了一瞬。
當他迎上顧清染那交織著痛苦與疑慮的眸子時,聲音雖冷,卻帶著一種不容動搖的決絕:“就算我不是她的親哥哥,她也照樣是我的妹妹!
“最后問你一遍,放開她!
話音未落,鴉夜的身影已再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空氣似都隨這一步凝滯,染上刺骨的寒意。
“吾若不放,你又能如何!”
鴉神發(fā)出一聲桀桀冷笑,語氣里滿是肆無忌憚的挑釁。
“那就,殺了你!”
回應(yīng)他的,是鴉夜那裹挾著凜冽殺意的冰冷字句。
話音剛落,鴉夜身影一晃,幾乎是瞬移般已出現(xiàn)在鴉神面前。
他凝聚了禁忌之力的右拳,裹挾著破風的銳嘯,帶著玉石俱焚般的決絕,猛然轟出!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炸開。
然而下一瞬,踉蹌倒退的卻是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