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進去.....”
外界,那駐足在一步之遙的少女體內(nèi)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蘇茶茶的意識雖然未能掌控這具本就屬于她的身體,但此刻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似乎只要往前踏出一步就會出事,這種感覺將她一縷的意識死死包裹住。
澹臺池孤沒有理會身體內(nèi)蘇茶茶意識的聲音。
她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蜷起,其實不用她說,她也能感覺到一股力量正覆蓋在她面前這方天地間。
不但如此,在這股力量中,她還隱約感受到一絲與她共鳴的靈魂波動。
那波動微弱,像隔著千里傳音的弦,輕輕震顫著她的骨血。
毫無疑問,那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也是她的執(zhí)念。
澹臺池孤抬眸遠眺,目光穿透稀薄的云霧,直直落在遠山之巔。
那里,一雙眸子正與她隔空相望,眸底翻涌的恨意如淬毒的寒潭,凝著的殺機似出鞘的利刃。
只這一眼,她面上依舊是古井無波的淡漠,可心底那股蟄伏的極致惡念。
下一秒如被點燃的野火,順著血脈瘋狂攀援,燒得五臟六腑都泛起灼人的戾氣。
沒有半分踟躕,她足尖輕點地面,身形如一片墜葉,徹底踏入陣法之內(nèi)。
當她的身影在陣眼中央穩(wěn)穩(wěn)立定的瞬間,一道陰惻惻的聲音便如鬼魅般纏上耳畔,帶著蝕骨的寒意:“澹臺池孤,我們又見面了!”
體內(nèi),蘇茶茶的意識帶著哭腔輕輕哀求:“姐姐……停手吧!
可這微弱的聲音,終究穿不透這具身體的屏障,更傳不到蘇絕洛耳中。
澹臺池孤垂眸,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冷寂的陰影,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暖意:“你會死在這里。”
“呵呵……”
蘇絕洛的笑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澹臺池孤,今日究竟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但你,必定比我先死!
笑聲戛然而止的剎那,天地間驟然響起一聲沉悶的轟鳴,仿佛蒼穹被巨斧劈開一道裂痕。
緊接著,那籠罩四野的磅礴力量開始劇烈翻涌,如沉睡萬年的深?駶。
攜著毀天滅地的威勢,朝著陣中孤立的身影,狠狠碾壓而下。
與此同時,周遭的天地間竟緩緩滲出縷縷漆黑霧氣。
初時如游絲般纖細,轉瞬便匯聚成遮天蔽日的磅礴之勢,宛如一方倒扣的幽冥深淵,將整片空域都染成了濃墨般的暗。
澹臺池孤見狀,眉頭幾不可察地微蹙。
這霧氣裹挾的威勢于她而言,不過是清風拂山,造不成半分實質威脅。
可那如墨深淵般的黑暗,卻如濃稠的墨汁暈染宣紙,瞬間遮蔽了她的視野,讓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混沌的模糊。
未等她凝神破局,一股刺骨的危機已從前方的黑暗中驟然騰起。
澹臺池孤紫瞳驟然一縮,眸中靈光流轉間,依稀瞥見一道素白身影如鬼魅般從深淵霧靄中浮現(xiàn)。
可這驚鴻一瞥的影像尚未在眼底定格,一道裹挾著凜冽殺機的劍鋒已如毒蛇出洞,從黑暗最深處倏然刺出,直指她的面門!
劍風凌厲,劃破空氣時竟帶著細碎的破空聲,仿佛連周遭的黑暗都被這一劍劈開了縫隙。
“四年了,殺了你,方能斬斷這禁忌的源頭!”
清冷如碎玉擊冰的聲音隨劍而至。
面對這雷霆一擊,澹臺池孤面色依舊沉凝如古潭,未有半分動容。
只見她手腕微旋,身后竟驟然迸發(fā)出數(shù)道漆黑鎖鏈,鎖鏈之上縈繞著淡淡的幽光。
如蟄伏的黑龍般迅猛竄出,與那刺來的劍鋒轟然相撞!
“鐺!”
山巔紫煙云閣,飛檐翹角浸在朦朧云靄里,卻難掩閣內(nèi)徹骨的寒意。
蘇絕洛憑欄佇立,素白指尖輕輕撫過冰冷的欄桿,目光穿透云層,落在下方翻涌的漆黑深淵上,眸底是化不開的怨毒與決絕。
她自始至終都明白,這陣絕非尋常殺陣。
它更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羅網(wǎng),以天地為框,以怨念為絲,要做的從不是一蹴而就的斬殺。
而是將澹臺池孤一點點拖入名為“沈書仇”的泥沼。
陣法的每一縷力量,皆源自陣魂,而那陣魂,便是被她煉化為陣眼的沈書仇。
下方那遮天蔽日的漆黑霧氣,正是沈書仇的神魂被生生撕裂碾碎后,流淌出的本源之力。
霧氣翻涌間,隱約能聽見細碎的魂鳴,似不甘,似痛苦,又似被強行扭曲的殺意。
那是他殘存的意識,在陣法的禁錮下,被迫化作刺向澹臺池孤的利刃。
每一縷霧氣蒸騰,都意味著他的神魂又被煉化一分。
而他那縷凝著所有生機與記憶的魂心,此刻正被蘇絕洛牢牢攥在自己心口。
那魂心被她以自身精血為引,死死釘在陣樞之上。
這陣法的運轉,需得有鮮活的載體承托魂核,她便甘愿將自己的身軀,化作禁錮沈書仇催動殺局的熔爐。
她的心跳與魂心的顫動交織,她的血脈與神魂的怨念纏繞。
每一次呼吸,都在與這被煉化的魂靈,一同走向毀滅的深淵。
澹臺池孤若想破陣,便得親手擊碎沈書仇的魂。
若要保他殘魂,便只能任由自己被這吞噬神魂的陣法,一點點磨成飛灰。
她仿佛已能看見,當澹臺池孤看清陣魂真相時,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會裂開怎樣絕望的縫隙。
隨后她轉身,走向那藏著萬千修士的大殿。
陣法要維持這份吞噬神魂的力量,甚至變得更強,還需源源不斷的“祭品”。
那些修士的血,不僅能潤養(yǎng)沈書仇瀕碎的魂,更能加固陣法的根基。
沈書仇神魂所鑄的深淵之下,澹臺池孤與顧劍的纏斗如墨染宣紙,從未停歇。
那劍上鋒芒,每一次起落都裹挾著焚盡孤注的威勢。
他眸中劍道世界轟然綻開,萬千劍影似銀河倒傾,凜冽劍氣割裂深淵的死寂。
起初,澹臺池孤應對顧劍的殺招尚顯從容,輕描淡寫間便將凌厲劍鋒消弭于無形。
可倏忽間,她心神一震,彌漫周身的黑霧里,竟飄來一縷熟悉的痛苦呻吟。
那聲音似浸了寒冰的絲弦,輕輕撥動便牽痛了心脈。
與此同時,眼前景象驟然扭曲,濃黑霧氣如活蛇般蜿蜒盤旋,以詭譎的姿態(tài)凝聚塑形,緩緩勾勒出一張浸滿苦楚的人臉。
“道主!”
“沈哥哥!”
澹臺池孤與體內(nèi)蘇茶茶的意識同時破喉而出,聲音里滿是驚顫。
她下意識伸出手,指尖尚未觸及那虛幻的輪廓,人臉卻驟然扭曲崩裂,化作一道裹挾著漫天殺機的劍鋒,如流星墜地般直刺而來。
這一劍的軌跡清晰如刻,澹臺池孤明明可避,卻在望見劍鋒上殘留的,沈書仇那抹痛楚的眉眼時,渾身僵住。
劍鋒穿透胸膛的剎那,滾燙的血珠順著劍身蜿蜒而下,在深淵的虛空中綻開,如碎裂的紅梅,又轉瞬便被黑霧吞噬。
另一側,蘇絕洛靜立在尸山之上,紫煙云閣修士的尸體在她腳下堆疊成丘。
她手中雙刃劍斜指地面,劍身上的血珠順著鋒利的刃口緩緩滴落,眼神里沒有半分憐憫,只剩一片比深淵更冷的死寂。
每一具尸體倒下時,血與魂便如潮水般被她體內(nèi)的陣魂吸噬。
胸口傳來的撕裂之痛,讓她與那些被強行剝離,又重新熔鑄的魂魄,共享著同一種煉獄般的煎熬。
清冷的臉頰被血跡爬滿,猩紅在白皙的皮膚上蜿蜒成河,將她本就淡漠的面容襯得愈發(fā)妖異。
她的臉在劇痛中漸漸扭曲,嘴角卻勾起一抹凄厲的笑,捂著胸口的手微微顫抖喃喃道:“沈書仇……我知道你能聽見……呵呵……你不用怕……我陪你一起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