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懸空,清輝如練。
蘇絕洛立在寒芒里,一身冷意似與月色相融,連周遭的風都染上了三分冰寂。
然這寒涼未及彌散,更徹骨的殺意已如驚濤拍岸。
那是顧清染眼底燒盡的理智,化作九幽寒冰,層層疊疊將蘇絕洛籠住,連月光都在這殺意里折了鋒芒,透著血般的冷。
“蘇絕洛!把我的師傅還給我!”
嬌斥未落,一道雪亮劍氣已破空而至,帶著決絕,直斬蘇絕洛天靈蓋。
蘇絕洛眸色微動,腰間長劍“錚”然出鞘。
一聲金石交鳴后,那道劍氣被她輕描淡寫地格開,劍身上的余震讓她袖角微揚,卻不見半分狼狽。
未等蘇絕洛站穩(wěn),漫天劍影已如驟雨傾瀉。
顧清染劍勢陡增,每一道都裹挾著滔天殺意,如暴雨梨花般密不透風,將蘇絕洛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蘇絕洛依舊沉默,只是手腕翻轉,雙刃劍驟然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
身形在劍雨之中如鬼魅般穿梭,劍光舞成一道流光,游刃有余,不見半分慌亂。
而不遠處的顧劍,自始至終靜立如松。
他既未出言勸阻,也無出手之意,只是負手立于樹影下,那雙深邃的眼眸映著漫天劍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顧清染的劍勢愈發(fā)凌厲,劍影如狂瀾翻涌,每一次劈砍都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勁。
蘇絕洛的身影漸漸被漫天劍網(wǎng)裹住,步法雖依舊穩(wěn)健,卻明顯多了幾分被動。
她手中的雙刃劍始終守在要害之前,劍刃相撞時總刻意偏過半寸,自始至終未對顧清染露出半分殺招。
她心中清楚,眼前這雙眼眶泛紅的少女,是顧劍的親妹妹。
而她今夜踏月而來,所求的從不是廝殺,是與顧劍的一場交易。
“你還要看到什么時候?”
蘇絕洛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碎冰,目光卻越過劍影,直直刺向樹影下的顧劍。
顧劍聞言,唇邊勾起一抹淡而疏離的笑,語氣漫不經(jīng)心:“不急,讓她拿你練練劍,也是好事。”
“練劍?”
蘇絕洛嗤笑一聲,尾音里淬著寒意,“你倒也不怕這劍招反噬自身....畢竟她可是你……”
余下的話被她咽回腹中,只留半截冷意懸在空氣里。
顧劍何等通透,自然聽出了未盡之言里的深意,卻只是斂了笑意,神色依舊淡得看不出波瀾。
他抬手,指尖輕叩腰間長劍。
“錚—”一聲劍鳴裂夜,長劍竟自鞘中騰飛而出,化作一道銀白流光,穩(wěn)穩(wěn)攔在蘇絕洛與顧清染之間。
劍風驟停的剎那,蘇絕洛眉頭驟然擰緊。
那柄懸浮的長劍,劍刃直指她的咽喉,凌厲的殺意毫不掩飾。
蘇絕洛收了劍勢,指尖在劍柄上輕輕摩挲。
她今夜是為交易而來,沒必要與顧劍撕破臉,這點警告,她接得。
顧清染見劍光橫亙,殺念卻絲毫不減,身形微弓便要沖破那道劍障。
“放心,你師傅暫時不會有事!
蘇絕洛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像一盆冷水,讓顧清染的動作驟然頓住。
她胸口劇烈起伏,劍尖仍指著蘇絕洛,厲聲追問:“我?guī)煾档降自趺礃恿?你抓他究竟想做什么!?br>“我是來與他做個交易。”
蘇絕洛抬了抬下巴,指尖淡淡指向一旁的顧劍,語氣里沒有半分多余的情緒。
顧清染猛地轉頭,目光如炬般射向顧劍。
后者依舊一派從容,甚至還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
“我不過是個孤家寡人!
顧劍輕搖著頭,語氣里帶著幾分故作驚訝的玩味,“堂堂紫煙云閣閣主,找我這等閑散之人,能有什么交易可做?”
“找你殺人!
蘇絕洛開門見山,四個字擲地有聲,砸在寂靜的夜里。
“哦?”
顧劍挑眉,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眼底卻無半分暖意,“這等事,以閣主的能耐,何需勞煩我?”
“殺一個你想殺的人!
蘇絕洛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頓道,語氣篤定得不容置疑。
顧劍聞言,忽然低笑出聲,笑聲里帶著幾分危險的意味:“我想殺的人多了去了,怎么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他話鋒一轉,目光驟然變冷,“比如現(xiàn)在,我就想殺了你。”
蘇絕洛絲毫不為所動,只是直直地盯著他,眼神冷得像淬了冰:“那你大可一試!
她頓了頓,語氣里添了幾分譏誚,“若我沒記錯,顧公子此刻,正被靈炎宗的人追得如喪家之犬吧?”
靈炎宗一行人,正是幾日前與顧劍交過手的。
實則何止靈炎宗,諸多宗門都以聯(lián)手追殺,連禁忌生靈亦對他下了絕殺令。
四年前遭澹臺池孤重創(chuàng),他折了部分根基,心中那柄劍,又因顧清染而失了鋒芒,再難復巔峰之勇。
如今的他,實力已墜出頂端之列,只得且戰(zhàn)且退。
“蘇閣主既知曉我的處境,還敢尋來談交易?”
顧劍臉上無半分波瀾。
“少廢話!”
蘇絕洛眉峰緊蹙,臉上閃過一絲不耐。
“我知道你要什么,若想斬斷這世間的禁忌之路,澹臺池孤,必須死!”
顧劍聞言,神色依舊如古井無波,可一旁始終凝眸緊盯著蘇絕洛的顧清染,眉梢卻驀地一顫,露出幾分怔忪。
“你有把握殺她?”
顧劍并未急著應下。
“我已在紫煙云閣布下殺陣!
蘇絕洛語氣篤定,目光掠過顧劍。
“她如今并非完全之軀,此役誅殺的勝算,至少七成。”
“你還是太小瞧了她!
顧劍緩緩搖頭,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忌憚。
“她乃禁忌之主,周身是逆道之力,絕非尋常殺陣能困!
蘇絕洛聞言,卻只是唇齒輕啟,吐出五個字:“黯淵幻冥陣!
這五個字入耳,顧劍那萬年不變的神色終于起了波瀾,眉峰微蹙,眼中閃過一絲驚色。
此陣之名,他曾有耳聞,乃是以生靈精血為引獻祭神魂方能催動的絕殺之陣。
“我會以紫煙云閣上下所有人的性命為祭,包括我自己!
蘇絕洛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我所求的,自始至終唯有一事,殺了她。”
話畢,蘇絕洛便收了聲,只以目光灼灼地盯著顧劍,靜候他的答復。
顧劍垂眸沉吟,聽到蘇絕洛竟要以整個紫煙云閣為祭,他心中還是微微閃過一絲寒意。
整個紫煙云閣,少說也有萬人之多,而如今蘇絕洛要以這萬人的血與魂來獻祭啟動殺陣。
劍眉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幾息之后,他終于抬眼,一字一頓道:“好!我同意!”
“你不能殺她!”
顧劍的話音尚未落地,一旁的顧清染卻突然出聲,聲音帶著幾分急促,打破了這凝重的共識。
蘇絕洛緩緩轉頭看向她,眼神冷冽如霜,只淡淡一句,便讓顧清染瞬間啞然,如墜冰窟:“殺了她,我會把你的師尊還給你!
轉眼間,便已是三日后!
茫茫天地間,已被這一年一月的第一場大雪覆蓋了下來。
鵝毛般的雪片仍在簌簌飄落,將遠山近樹都裹進了一片素白,凜冽地刮過天地間的每一寸角落。
紫煙云閣所矗立的地方,則是一片錯綜復雜的山巒間。
那群山連綿起伏,峰巒在雪霧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蟄伏的巨獸,而山腳下則是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城鎮(zhèn)。
青灰的屋頂積著厚雪,幾縷炊煙在風雪中勉強升起,卻又很快被寒風打散,透著幾分死寂的壓抑。
此處,不僅是紫煙云閣的入口,同時也是黯淵幻冥陣的入口,一旦踏入此陣就難以出去。
而此刻在這座小鎮(zhèn)外,少女的腳步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在這寂靜的雪天里格外清晰。
徹骨的寒風伴隨著落雪的潔白打亂了耳畔的發(fā)絲,幾縷青絲黏在她的臉頰上,卻絲毫未影響她前行的步伐。
一襲玄色勁裝,衣擺處繡著暗紫色的云紋,在白雪的映襯下,如九幽綻放的一朵暗花。
少女的腳步最終停留在距離小鎮(zhèn)外的一步之遙內。
她望著面前的小鎮(zhèn),睫毛上沾了細碎的雪粒,像落了一層霜。
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那一雙眸底的紫芒愈發(fā)洶涌的閃爍,映著漫天飛雪,也映著漫天的殺機。
此時,山巒之巔的紫煙云閣內,蘇絕洛正憑欄而立,透過嵌在小鎮(zhèn)肌理中的陣眼,將少女的身影看得真切。
當瞧見那具分明是茶茶的軀殼,內里卻換了陌生魂魄時,她眼底的平靜驟然碎裂,滔天殺意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呵呵……澹臺池孤,你一定要死……茶茶,等著姐姐!
她的低語,帶著蝕骨的恨意。
話音未落,蘇絕洛垂眸,掌心忽有黑霧裊裊升起,如活物般盤旋纏繞。
下一瞬,黑霧向兩側分卷,露出其中被黑氣死死縛住的一道神魂。
望著那道神魂,蘇絕洛嘴角的冷笑愈發(fā)鋒利:“沈書仇……你與她,都該死!
她要以沈書仇的神魂為引,作那黯淵幻冥陣的陣魂,再取紫煙云閣上下所有的血與魂,為這陣法鋪就血路。
她要澹臺池孤與沈書仇,連同他們存在過的痕跡,一同在陣法中灰飛煙滅,永無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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