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隔著一扇門,沈書仇仍察覺到門外那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那人靜立在門外,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表面看似波瀾不驚,倒映著天光云影,底下卻藏著翻涌的暗流,稍一觸碰便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即便對方是這片禁忌之地的絕對主宰,沈書仇也從未有過半分懼意。
他本無意與這種級別的存在為敵,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對方絕不能打澹臺池孤的主意。
顧清染聽到那道熟悉得讓人心頭發(fā)緊的聲音,身體猛地一僵,立刻回頭望去。
順著門縫透進(jìn)的微光,她看清了門后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喉間發(fā)緊,只低低喚了一聲:“哥!
門外沒有立刻傳來回應(yīng),只有一縷極淡的氣息順著門縫鉆進(jìn)來,像初冬湖面驟然掠過的寒風(fēng)。
帶著刺骨的涼意與不容置喙的威壓,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
“有人在嗎?我來接我妹妹!
門外,鴉夜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對門內(nèi)的暗流涌動一無所知,只平鋪直敘地重復(fù)著來意。
沈書仇聞聲未動,周身氣息卻已悄然沉凝。
對方明顯是帶著敵意來的,他怎會察覺不到?
既已顯露鋒芒,他自然不會有半分退讓。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僵持中,反倒是身側(cè)的顧清染輕輕推開了院門。
“咯吱!”一聲輕響劃破寂靜,木門帶著陳舊的摩擦聲向兩側(cè)敞開。
一襲玄衣的鴉夜緩緩步入沈書仇的視野。
看清來人模樣時,沈書仇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他竟沒料到,這片禁忌之地的主人,竟長著這樣一副模樣。
表面瞧著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jì),眉眼清俊得近乎單薄。
唯有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沉淀了千年寒潭的冰,漠然深處藏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
沈書仇打量鴉夜的同時,對方那雙藏著滄桑的眸子也正帶著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如此近的距離,鴉夜更直觀地感受到沈書仇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禁忌之力。
這力量極淡,淡到若非他這般感知敏銳,換作旁人絕難察覺。
但他心里清楚,這看似微弱的氣息底下,藏著一旦動手便會瞬間爆發(fā)的磅礴能量,如同深埋地底的火山,只待一個契機(jī)便會噴涌而出。
即便如此,鴉夜眼底的漠然依舊未改,顯然沒將沈書仇真正放在心上。
在他眼中,真正能稱得上對手的,從來只有那道白衣劍影。
“哥,你怎么來了?”
顧清染望著身旁的鴉夜道。
鴉夜收回落在沈書仇身上的審視目光,轉(zhuǎn)向顧清染時。
眸底的漠然稍稍褪去些許,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guān)切:“你第一次出家門,我怕你被人欺負(fù),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
最后幾個字落下的瞬間,一股冰冷的殺機(jī)毫無預(yù)兆地驟然收緊,精準(zhǔn)無比地鎖定在沈書仇身上。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冰刃,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
仿佛只要顧清染輕輕一點頭,或是指尖朝沈書仇的方向偏一分,他便會立刻動手,絕不遲疑。
“沒人欺負(fù)我!
顧清染連忙搖頭,聲音輕卻堅定。
鴉夜卻似不信,語氣更沉了幾分:“真沒人欺負(fù)你?別怕,哥哥在這里呢!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沈書仇,帶著無聲的施壓。
“真的沒有!
顧清染再次搖頭,下意識地往沈書仇身邊靠了靠。
鴉夜注意到顧清染的動作,整個人微微一僵,心中微微一寒。
但鴉夜臉上并未顯露半分異樣,只將語氣放得更柔,伸出手道:“跟哥哥回家吧!
這句話像一根細(xì)針,猝不及防刺中了顧清染最緊繃的神經(jīng)。
她最怕的就是這句,她太清楚,一旦跟著回去,這座看似溫暖的牢籠便會再次鎖緊。
下一次想再踏出門半步,難如登天。
她不想做被圈養(yǎng)在金絲籠里的雀鳥,哥哥的好固然溫暖,可她更渴望自由的風(fēng),渴望親眼去看籠外的世界。
見顧清染遲遲沒有動作,鴉夜放在身側(cè)的手悄然握緊,心口像是被什么攥住般抽痛,臉上的神情也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動。
他放低了姿態(tài),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跟哥哥回家吧,好不好?”
顧清染望著哥哥抽動的眉眼,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眼底閃過一絲掙扎。
下一秒,她竟趁鴉夜不注意,飛快地,帶著求助般的目光瞟向了沈書仇的方向。
沈書仇:“……”
他暗自扶額,心里直嘆,不是,大妹子你可千萬別瞅我!這眼神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這麻煩已經(jīng)夠燙手了,再來這么一下,怕是要直接引爆火藥桶!
盡管那一眼轉(zhuǎn)瞬即逝,卻被鴉夜精準(zhǔn)捕捉。
剎那間,院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冰,無形的風(fēng)暴在沉默中急速凝聚,連風(fēng)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夠了!
沈書仇打破死寂,語氣冷硬如鐵繼續(xù)道:“你走吧,我這里不歡迎你!
話音落,他無視鴉夜驟然變冷的目光和顧清染的眼神,轉(zhuǎn)身走向墻角的爐灶,自顧自地往灶膛里添柴。
干燥的木柴在火焰中噼啪作響,火星跳躍著舔舐柴薪,卻驅(qū)不散空氣中愈發(fā)濃重的緊繃。
顧清染緊緊抿著唇,鼻尖一酸,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一邊是語氣冰冷卻讓她窺見自由微光的沈書仇,一邊是用保護(hù)編織牢籠,此刻氣息危險的哥哥。
她像被夾在狂風(fēng)與高墻之間,進(jìn)退維谷。
是不是自己真的不配走出這片禁忌之地?
是不是一輩子待在哥哥身邊,才是唯一的歸宿?
以往無數(shù)次央求哥哥帶她出門的記憶涌上心頭,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溫柔卻不容置喙的拒絕。
“哥哥……”
她沉默片刻,帶著濃重的鼻音,淚眸望著鴉夜,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我……”
“回家!”
顧清染的話音還未落地,鴉夜便已冷硬打斷,語氣里再無半分之前的懇求,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強(qiáng)硬。
那語氣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顧清染心頭,瞬間澆滅了她剛剛鼓起的所有勇氣。
她像只被暴雨淋透的落湯雞,耷拉著肩膀,眼底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下去,連帶著那點對自由的憧憬也變得蒼白無力。
最終,她只是木然地睜著無神的眼,任由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被不由分說地拽著向外走去。
腳步踉蹌,裙角掃過地面的落葉,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像她此刻破碎的心情。
就在兩人的腳步聲即將踏出院門時,鴉夜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后傳來,平靜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你也有親人,希望你能保護(hù)好她!
Pls:不出意外下一章申鶴了。
悄悄蠕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