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崔家前些日子被折騰得夠嗆,無論是清河崔氏,還是博陵崔氏,顯然都被李世民有意的打壓了。而現在李世民生死未知,一下子的,崔家又開始門庭若市起來。
其實倒不怪崔敦禮一個小小的中書舍人,敢如此質問李承乾。這也是想不膨脹都不行啊!算起來,在隋朝的時候,你李承乾的親爺爺李淵,還是唐國公的時候,在晉陽朝不保夕,為了探知大隋朝廷的動向,還舔著臉給我崔敦禮的親爺爺送禮呢!當初親昵的稱我爺爺兄長的書信都還在,現在李家人固然做了天子,可大家出身是一樣的,你這太子,雖然監(jiān)國,可還不是需要大家的支持。
李承乾顯然感受到了不太好的氣氛,這滿朝的文武,看著一個個表面上還算恭順,卻一個個并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李承乾不停的給陳正泰使眼色。
陳正泰呢,則是假裝沒有看到。關我屁事,我更慘,一個小小的駙馬都尉,靠吃女人飯的家伙,我現在站出來,等著被人一起羞辱嗎?
李承乾見陳正泰如此,也只好硬著頭皮道:“就是父皇的身體,還未恢復,不過父皇吉人自有天相……”
“太子殿下,可是臣聽說了一些流言蜚語。”崔敦禮卻是淡淡道:“他們都說,太子與駙馬都尉陳正泰,將陛下移至冷宮,不許任何人探視,莫非……這是要效法趙高與胡亥的舊事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垂立不動了,有人甚至竊笑。
李承乾頓時雙目一瞪,不禁大怒道:“大膽,你一舍人,竟敢說這樣的話?”
崔敦禮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個禮,只是顯然一點惶恐的意思也沒有,口里道:“殿下,臣并非是膽大妄言,只是當下群議洶洶,大家希望能去探視陛下,如此方可安眾心。如若不然,怕要讓天下人見疑!
“父皇不方便見諸臣!崩畛星溃骸斑@是父皇的本意,父皇命孤監(jiān)國……”
“殿下,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此時,又有一個聲音冒出來!
此人隨即站了出來道:“臣等還是希望探視一下陛下才好!
說話的人,卻是戶部侍郎盧承慶。
這盧承慶出自范陽盧氏,也是一等一的世族,有了崔敦禮妄言,他的膽子也比從前大了許多,以往的時候,在李世民面前,他是不敢造次的。
李承乾冷冷道:“孤說不可便不可!
大家似乎已看穿了李承乾外強中干的本質,別人說起道理來,可謂是一套又一套的,李承乾呢……只曉得不可、不要、不要啊之類的話。
盧承慶見李承乾顯然被逼到了墻角,隨即微笑:“臣要見陛下,是因為臣要彈劾一人。”
李承乾聽他話里有話,一時還沒做聲。
盧承慶便道:“臣所彈劾者,乃是當朝尚書令房玄齡,此次……勛國公張亮謀逆,可是臣所察知的卻是,當初張亮乃是房公所舉薦,若非房公,張亮如何能得今日的高位呢?現在張亮謀反,妄圖弒君,十惡不赦。可據臣所知,張亮平日感念房玄齡的舉薦之恩,這些年來,一直和房玄齡相交莫逆,如今張亮伏誅,難道不該追究尚書令房玄齡的責任嗎?”
盧承慶說罷,李承乾瞥了房玄齡一眼。
房玄齡面色鐵青,卻極力想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他很清楚,現在想要整垮自己的人,并不只是一個盧承慶,在這種時候,他便更要鎮(zhèn)定自若。
李承乾道:“沒有真憑實據……此事另議!
盧承慶道:“殿下不準臣等議陛下的龍體,又不準臣等追究牽涉謀反的房玄齡,那么臣等該議什么呢?是了,臣倒是想起來了,現在朝野內外,怨言最大的就是商賈們橫行不法的事。殿下啊,農乃國本也,一旦傷農,則勢必要天下大亂。這些年來,朝廷放縱商賈,輕視了農事。而許多商賈,奢華無度,敗壞風氣,觸犯國法,只重利益,而不通教化,長此以往,臣等憂慮,只恐這般下去,是要動搖我大唐國本的。殿下該頒布新律,禁絕不法的奸商,懲治和法辦一些智令利昏之徒,才可狠狠殺一殺當下的風氣!
說了這么多,原來還是想捏軟柿子,既然殿下什么都不準,那么……收拾一些不法的商賈,總是要的吧。
李承乾不禁道:“商賈犯法,自有律法處置,何須另立新法呢?”
“因為舊法已經不足以讓不肖之徒畏懼朝廷的威嚴了!北R承慶理直氣壯地道:“懇請?zhí)拥钕旅鞑臁!?br>
李承乾心里已知道,今日的朝議,已經沒有什么可議的了,這些人,個個倚老賣老,處處將他逼到墻角,偏偏還說的堂堂正正,他竟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李承乾再不猶豫,豁然而起道:“另議吧。”
“殿下,臣等只是仗義執(zhí)言,殿下怎可才說一兩句,便勃然大怒了呢?”
李承乾勃然大怒的退朝。
陳正泰則優(yōu)哉游哉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得不說,這是一次預演,從此可以得出,唐太宗的兒子……還真不好做啊。
開國時期,多少虎狼的文武之臣,這些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再加上,唐朝的儒家可還沒提出什么君臣父子呢,人家分明說的是,君視臣為草芥,臣視君為寇仇。
宰了你李承乾又如何?
李承乾瞪了陳正泰一眼,冷笑道:“你為何不動怒?”
陳正泰嬉皮笑臉地道:“我陳家想要發(fā)財,他們也想發(fā)財,陳家發(fā)了財,便擋了他們的財路了,他們叫喚一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有什么可氣的?這天下又不是陳家的!
而后,陳正泰收起笑:“陳家大不了,還可讓出一點實利出來,與他們沆瀣一氣,一起發(fā)財。他們是世族,陳家也是世族,這天下無論姓什么,陳家不照樣也延續(xù)下來了嗎?只是太子殿下,那北周和隋朝的皇族,現今何在呢?”
李承乾的臉色陰晴不定,哼了哼道:“你少拿這些話來繼續(xù)氣孤!
陳正泰卻是笑了笑,很快二人就到了密室,此時李世民的高熱已是退下了。
這倒是今天最值得高興的!
看來藥物果然起了效果,另一方面,也是李世民的體魄強壯的緣故,此時李世民吃了一些流食,精神好了許多,臉色也恢復了一些紅潤,換藥的時候,傷口處沒有感染的跡象,已明顯有傷口愈合的跡象了。
見了李承乾和陳正泰進來,李世民見二人穿著朝服,便道:“承乾,如何?”
李承乾氣呼呼地道:“這些人膽大包天,胡言亂語,兒臣……兒臣……”
李世民似乎早就想到如此,倒沒有感到一點意外,只淡淡道:“驕兵悍將,豈是你可以駕馭的呢?”
而后,他嘆了口氣:“倘若朕當真駕崩了,你們孤兒寡母,會是什么樣子。俊
陳正泰站在一旁,心里想,只怕這個時候,李世民也有殺這些功臣和世族的心了吧。
若是知道自己早死,兒子駕馭不住,不統統宰了才怪,這個時候還講什么武德?
歷史上的李世民之所以仁慈,只是因為他登基的時候正在春秋鼎盛之時,覺得自己有足夠的時間,花費數十年去慢慢的等待這些驕兵悍將們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