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城歸來后,武曌眼中燃燒著野心的火焰,灼灼的盯著他,“朕欲滅六國,開大乾萬世之基業(yè),高卿,你幫朕好不好?”
長安保衛(wèi)戰(zhàn)后,她不顧儀態(tài)的抓住他的手,聲音滿是激動(dòng),“高卿,你救了朕的命,救了整個(gè)大乾,此生你不負(fù)朕,朕也絕不負(fù)你,此誓日月為證,神魔共鑒,若有違此誓,朕不得好死!”
某個(gè)燭火搖曳的深夜,兩人促膝長談,她疲憊的揉著額角,卸下帝王威嚴(yán),朝他道:“高卿,若這龍椅是冰做的,也只有你在朕旁邊時(shí),朕才覺得…不那么冷了。”
春日暖陽下,她難得的舒展著眉眼,帶著純粹的憧憬:“待到冬去春來,朕要與高卿一齊狩獵,躺在草地上,吹著春風(fēng),看著頭頂藍(lán)天,那一定很美妙……”
高陽雙眸通紅,一路出了皇宮,上了馬車,朝著定國公府而去。
朱雀大街上,一片沸騰。
大街小巷,行人商販全都議論紛紛,所圍繞的皆是他辭官一事。
這猶如一場(chǎng)風(fēng)暴,引爆了整個(gè)長安。
“高相……真辭官了?”
“忘恩負(fù)義!河西才安生幾天,高相就辭官了?他心里可有天下百姓?”
“是啊,聽說連陛下親賜的蟒袍都不要,當(dāng)著百官的面硬要辭,何等狂妄!”
眾生百態(tài),化作一道道嘈雜的議論,如淬毒的細(xì)針,密密麻麻的朝他而來。
高陽面無表情,微瞇著眼,仿若什么都沒聽到,脊背挺的筆直。
很快。
馬車停下。
定國公府外,一片寧靜。
高陽下了馬車,在陳勝的擔(dān)憂之下,看向了定國公府。
視線內(nèi),一切如常。
福伯佝僂著身子,咧開一口大黃牙,道,“大公子回了?快進(jìn)吧,老國公,家主,夫人正在等大公子開飯呢!
高陽默默點(diǎn)頭。
隨后,踏入府邸,洗過手后,走向吃飯的前廳。
視線內(nèi)。
高天龍一頭白發(fā),卻精神極好,正抱著咿呀學(xué)語的珺珺,一臉慈和,高林遠(yuǎn)坐著輪椅,在其一側(cè)。
再往旁邊,是一身長袍的高峰、楚青鸞,以及高長文與端著碗的高靈。
李氏正指揮著丫鬟布菜,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飯菜香氣和一種……令人心酸的、毫無保留的接納與愛意。
高靈兒摸著肚子,噘著嘴道,“兄長,你怎么才回來啊,靈兒都快餓死了!
不知為何。
看著眼前這一幕幕平凡到極致的溫暖,看著這一張張帶著笑意,毫無斥責(zé)的臉。
金鑾殿上屈辱冰冷,御書房里的決絕刺痛,一路上的喧囂指責(zé)。
那些死死壓抑著的疲憊、委屈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被這暖意融化的堅(jiān)冰,化作無盡洶涌的酸楚,瞬間沖垮了高陽的內(nèi)心防線。
他看著李氏,滿是委屈的道,“娘,陽兒好累!
“下輩子,我想當(dāng)個(gè)快樂小狗,無憂無慮,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管!
李氏一陣心疼,滿臉慈愛的道,“那下輩子你要是在路上見到了娘,記得朝娘汪汪叫兩聲,娘還養(yǎng)著你!
高陽眸子驟然一紅。
高長文在一側(cè),擠眉弄眼的道,“愚弟到時(shí)給你拉坨大的。”
“兄長放心,但凡有愚弟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熱乎的!
高陽眼前水霧彌漫,沒來由的生出一股委屈,眼淚幾乎瞬間奪眶而出。
“娘……”
李氏更心疼了,連忙走上來,張開雙臂,將這個(gè)在外翻云覆雨,此刻卻脆弱的像迷途孩子般的兒子,緊緊擁入懷中。
她伸出溫?zé)岬恼菩,帶著全部的溫柔,揉了揉高陽的頭,滿是溫柔的道。
“好孩子,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這不是你的錯(cuò)……天下人要罵,那便讓他們罵吧,咱回家了,家里有爹娘在呢。”
這一刻,高陽的身體先是僵硬,繼而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那壓抑了許久的、滾燙的淚水,終于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李氏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