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倩倩進(jìn)來的時候，云檸正看著鏡子發(fā)呆。
聽到動靜，她慢慢轉(zhuǎn)身。
看到來人后，更是神色一暗。
但因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到底是沒有多失態(tài)。
甚至，云檸還很客氣的主動打招呼：“范博士，你來了�！�
畢竟，范倩倩手上還攥著顧司禮的命。
哪怕無比的厭惡她。
表面上，云檸還是要對他表示尊重。
范倩倩慢慢走近，試圖從云檸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情緒波動。
比如厭惡，不甘，怨恨……
又或者，算計。
算計著，再�；ㄕ小�
算計著，再像上次那樣，搶走藥劑，擺她一道。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她一定會讓云檸，付出更加沉重的代價。
不過，還好。
此刻的云檸看上去很老實。
范倩倩沒從這個女人的臉上，看出什么端倪，
女孩一身婚紗，圣潔漂亮。
透著一股認(rèn)了命的淡然感。
看來這次，她會信守承諾。
范倩倩放下心，表情愉悅地沖云檸點點頭：“嗯，顧太太好�！�
葛婧在旁邊，眼睛嘰里咕嚕的亂轉(zhuǎn)。
她看看范倩倩，又看看云檸。
確定兩個人對話，沒什么問題。
表情也沒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就好。
葛婧放下心，來到云檸面前，熱情道：“顧太太，這身婚紗真漂亮，回頭顧先生看到了，一定驚艷的不得了！”
“謝謝�！�
云檸上揚的唇角，像墜著鉛塊。
呼吸間是玫瑰香氛的甜膩，卻壓不住舌根泛起的苦澀。
幸好，婚禮之前，她試過了各種款式婚紗給顧司禮看。
這也算是彌補了一點遺憾。
范倩倩看了一下時間，意有所指的提醒云檸：“婚禮，估計也很快就要開始了，顧太太，好好準(zhǔn)備吧�！�
準(zhǔn)備離開婚禮。
準(zhǔn)備在所有人的面前，拋棄顧司禮。
云檸當(dāng)然聽懂了范倩倩話中的暗示。
她強忍淚意，輕輕點頭：“好的，范博士�！�
“嗯�！�
范倩倩微微一笑，看了云檸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葛婧繼續(xù)跟上去：“師姐，我們現(xiàn)在就走啦？”
她覺得有點奇怪了。
師姐并不是個多擅長社交攀附的人。
看她特地來找云檸，葛婧還期待著，師姐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說。
回頭也好向江助理匯報。
結(jié)果，她就寒暄幾句，就回去了。
范倩倩看著葛婧，反問道：“現(xiàn)在不走，還要待多長時間？你很想在這里磨蹭嗎？”
“呃，當(dāng)然不是，師姐，你誤會了，”
葛婧連忙討好的笑，“我就是隨口一問�！�
“走吧�！�
范倩倩不再和范倩倩多言，轉(zhuǎn)身離開。
葛婧也喜滋滋的跟上了去。
這樣也好。
自己也算是圓滿完成，江助理交代的任務(wù)了。
然而，誰都不知道，范倩倩走后，云檸的心有多痛。
偌大的化妝室內(nèi)，只有她倒抽冷氣的聲音。
不遠(yuǎn)處傳來婚禮現(xiàn)場鐘擺的聲響，每一記叩擊，都在提醒云檸：
時間一點點變少。
婚禮馬上就要舉行。
她也要徹底地離開顧司禮了。
這時，化妝師走進(jìn)來。
她彎下腰，幫云檸整理頭紗，禮貌又恭敬地說道：“顧夫人，婚禮馬上開始了，再過一會兒，你就可以上臺了�！�
冰涼的鉆石發(fā)冠，觸到云檸的后頸。
卻不及她胸口萬分之一的寒冷。
女孩抬手將鬢邊碎發(fā)別至耳后，指尖順勢蹭過眼角，抹去一滴未落的眼淚。
云檸繃緊脊背，喉結(jié)細(xì)微滾動，對化妝師輕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過一會兒再進(jìn)來。”
化妝師看了一下時間，點頭道：“好的，顧夫人�！�
云檸盯著化妝鏡，透過鏡子的反射，看到化妝師離開，關(guān)上門。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她鎖骨灑下斑駁光影。云檸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一眼鏡子里的新娘，隨即決絕地拿掉曳地的頭紗。
她指尖微頓，不舍地輕撫了一下綴滿珍鳶尾花紋路。
接著，又脫下漂亮繁復(fù)的婚紗，小心翼翼掛在衣架上。
做完這一切之后，云檸吸吸鼻子，動作僵硬地從隱蔽處掏出一個包。
包里放著帽子，口罩眼鏡，還有一身不起眼的黑色運動裝。
這是云檸在婚禮之前，就準(zhǔn)備好的東西。
換上衣服后，云檸已然從一個漂亮的新娘子，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路人。
她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看到自己后，快速推開側(cè)門，悄悄的走了出去。
站在鎏金雕花的歐式禮堂外，云檸指尖死死攥著掌心。
剛才身著婚紗，接受眾人恭喜的事，仿佛是在做夢。
而現(xiàn)在，夢醒了。
她要回歸殘酷的現(xiàn)實。
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一般，云檸扶住旁邊的羅馬柱，隔著鏤空薔薇窗欞朝里望去。
水晶吊燈，在賓客鬢邊折射出細(xì)碎的光。
齊婉和齊恒，在和認(rèn)識的賓客談笑風(fēng)生。
顧威和江宇在各種賓客之間穿梭，囑咐各種事宜。
葛婧跟在范倩倩的后面，嘰嘰喳喳，寸步不離。
沈修昀則是坐在角落里，手里拿著香檳，神情變幻莫測，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檸還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云宏斌，以及朱琴心。
兩個人感情還是那么好。
他們面帶微笑，手牽著手。
去往的方向，是哥哥云逸所在的方向。
好像有事要談。
哥哥似乎也看到了他們兩個。
但是，他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甚至站起身，去了另一邊。
似乎是在回避父親和朱琴心。
云檸一直知道，哥哥和父親之間有所隔閡。
但她也無心過問。
此時此刻，云檸只想看看顧司禮。
看看那個讓她魂牽夢縈，愛到骨子里的男人。
他現(xiàn)在，估計正待在新郎的化妝室里，滿心期待的，等著婚禮儀式的開始吧？
可是，他的愿望，終究要被她破壞掉了。
遠(yuǎn)處的風(fēng)，裹挾著夏季的炎熱吹來。
蟬鳴聲像尖銳的刀片劃破寂靜，空氣中彌漫著瀝青融化的刺鼻味道。
云檸用力的咬住嘴唇，直到喉頭泛起血腥味。
仿佛用這樣的痛，才能壓住胸腔里翻涌的嗚咽。
“對不起。顧司禮�！�
云檸對著虛空，輕聲地說抱歉。
話落，她便轉(zhuǎn)過身，毅然決然地撞進(jìn)夏天炙熱的日光里，徹底消失在婚禮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