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失去了她的蹤影
睿智的老人，將一生都奉獻給了孤兒院。
她沒有成婚，無兒無女。
但所有從孤兒院里出來的孩子，都是她的兒女。
蘇零月翻手握住了她，不敢太緊，又不敢再松。
太緊，怕她疼。
太松，她心里疼。
聲音壓得低低的，嗓子帶著啞，眼圈里含著一泡淚，努力不讓它們掉下來：“別趕我走。奶奶，你住院了，我得守著你。”
掌心里形如枯槁的手掌，明明沒什么力量，卻又艱難的握緊了她，似是不滿意她的決定。
她在催促著她馬上離開。
“蘇……”
院長奶奶嘴里又吐出一個字，蘇零月眼圈更紅，余晚陽垂了眸光，低聲解釋，“奶奶是擔(dān)心蘇家對你不利，而且，在火災(zāi)發(fā)生之前，我了解到的情況是，你的養(yǎng)父曾多次去過療養(yǎng)院�！�
蘇零月抬頭看了過去，臉色更白，像是冬天的雪，很快就來了，撲了她滿臉的冰冷。
又像是這醫(yī)院里處處可見的白色，讓她心頭更加抽緊，疼得無以復(fù)加。
“我，我不知道他去療養(yǎng)院的事……”她低低的說，看著院長奶奶只說了這兩個字之后，便又累極的昏睡了過去。
她吸了下鼻子，眼里的淚落下來：“晚陽，你是說，這把火，是蘇向前放的？”
只因為她沒有答應(yīng)他的事情，蘇向前就能狠到這種地步嗎？
四十八條人命��！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背得起？
“是不是，我們也沒有證據(jù)�！庇嗤黻栒f，他手從兩側(cè)的兜里拿出來，仔細看了一下點滴，還有大半瓶才能滴完。
又把點滴調(diào)慢一點，順手握了蘇零月的胳膊，拉著她出去：“還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江初寒身邊的那名助理，已經(jīng)來醫(yī)院提了你的病歷檔案�！�
她呆滯住，腦中像被重錘敲過，嗡嗡響著，艱難擠出一句：“他，知道了嗎？”
“沒有，你的病歷，都是假的，是我一手辦理的，他看不出什么。”
余晚陽放開她。嬌小纖細的姑娘，已經(jīng)足夠疲累，他不想給她太多壓力。
可眼下的事情，一步又一步，他不得不逼著自己狠心。
“你心知肚明，你懷孕的事情，他早晚會知道。你既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又不想被他發(fā)現(xiàn)，你只能遠離。孕期九月，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二個月了。孩子長得很快，再等下個月，你肚子吹氣一樣的大起來，你遮不住的�！�
男人冷靜的說，甚至不允許她猶豫，更不允許她后退。
他伸出的手掌，用力的握了她的肩膀，全身上下，都散出一種極為沉冷的氣勢。
這種氣勢，強悍，又充滿威懾力。
一時之間，蘇零月呆住。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讓她陌生，也讓她心顫。他一字一頓，確定著這件事：“到了現(xiàn)在，這孩子已經(jīng)不單單只是你一個人的了。他是我們所有人的，是陳奶奶也希望看到的血脈延續(xù)。你不能任性，馬上離開！”
蘇向前瘋了。
他能在這個時候，敢對療養(yǎng)院出手，甚至不惜以四十八條人命為代價，去逼迫陳奶奶。
那么下一步，他又會用什么手段，來對待蘇零月？
“江初寒是靠不住的。男人薄情，也更心狠。他要的，只是一時之歡，而不是長久。他寵著你的時候，能讓你上天，但絕望的時候，同樣能讓你跌入地獄�！彼Z氣沉沉，像是窗外天邊的滾滾烏云，馬上就至眼前。
深秋已至，萬物枯萎。
這些，她都懂的。
正因為懂，所以才更覺難受。蘇零月抬頭，視線遠遠的看出去。
看這走廊幽長而充滿死亡的空白，像極了他頭上的根根白發(fā)，是生命的哀樂，也是無奈的絕望。
那白發(fā)刺眼，刺得她眼球生疼。
看著看著，又漸漸跟院長奶奶那滿頭的白發(fā)混合在了一起。
是絕路，也是生路。
她放不下的人，還有他。
奶奶那么喜歡孩子，一輩子都在為孤兒院奮斗著，她的確無權(quán)去決定一個未出世孩子的生死。
“我走。”
她終于決定了說，又抬起手，顫抖著碰了碰他的滿頭白發(fā)，眼睛泛酸的時候，淚水跟著落下。她問他：“可是，我還想知道一件事，你能告訴我嗎？你這么急著讓我走，你是不是，要復(fù)仇？”
復(fù)他家破人亡之仇！
復(fù)他一夜白頭之仇！
而偏偏是她夾在中間，他也已經(jīng)隱忍了很久。
余晚陽沒言語。
他不抽煙的，在這個時候，卻是向后退開兩步，一言不發(fā)掏出一支煙，咬在唇間。
打火機點燃的時候，煙霧熏得他清咳兩聲，他雙唇抿緊煙蒂，低頭去整理自己并不亂的白大褂。
神色平靜后，他再度望向眼含淚意的蘇零月，只有兩個字：“走吧�！�
不回她，不應(yīng)她。讓她離開，走得越遠越好。
他話落，先行離開，背對著蘇零月，那背影漸行漸遠。
孤寂，又蒼涼。
……
蘇零月約了程經(jīng)理，把新的賬號給了他，程經(jīng)理愛財，但也講原則。
什么話都沒有多問，給新的賬號上面轉(zhuǎn)了五十萬后，程經(jīng)理其實挺不舍的。
“如果你不做秘書，做設(shè)計的話，現(xiàn)在也是大家了。”
程經(jīng)理說。
兩人約見，來的是一處咖啡店，像是老友相見，更像是告別。
程經(jīng)理是個聰明人，今天的蘇零月看起來，臉上雖然在笑，但眼底滿滿都是哀傷。他不敢問，更怕打擾她，她要干什么，他假裝不知道。只是她說以后暫時不畫圖了，他也是有些可惜而已。
“以后，如果有機會，還會合作的�！�
蘇零月說。
她以后的路還不知道要怎么走，但是，她是一定要離開的。
而她離開的時間，比她想像中的，要快了不少。
當(dāng)療養(yǎng)院的火災(zāi)，終于由江凜冬全面展開調(diào)查的時候，蘇零月也動了起來。
她早早把五十萬的卡，送去了醫(yī)院，這是給院長奶奶的費用。
然后趁著最近幾日，江初寒正在公司進行一個收購案，沒時間回來，她輕裝上陣，甚至連自己的身份證都沒拿。
只拿了后來做的那套假的證件，又換了手機，換了電話卡，便打車去往了火車站。
她沒有目的地，隨機買了一趟最快發(fā)車的路線，坐了上去。
靠窗的位置，能最大限度的看到外面的一片天。
蘇零月全程沉默的看向窗外。
無數(shù)風(fēng)景飛過眼前。
山川湖泊河流，處處都是美景。
當(dāng)一排排電線，也跟著映入眼底的時候，她伸出手，微微迎了上去，在那一排排的電線上面，彈奏著無聲的音樂。
然后，淚流滿面。
江城，江初寒終于發(fā)現(xiàn)，他失去了她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