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裴垂下眼眸,似乎若有所思,“愛?”
他自從生下就被寄予厚望,日日夜夜,耳提面命,所有人對他說的話只有一個意思。
“你是侯府將來的掌舵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侯府的臉面,你一定要努力,要出人頭地,要讓侯府蒸蒸日上……”
所以,他早就壓抑了自己的天性和喜怒哀樂,逼迫自己趕緊長大,趕緊成熟。
就連娶妻這種人生大事,都是由長輩做主。
他現(xiàn)在連自己未婚妻子長的是什么模樣,其實都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
愛這個字眼,對他來說太奢侈了。
他從未去考慮過,也確實從未享受過。
假如一定要提及這個字,那么……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嬌怯怯的臉龐,如桃花瓣一般鮮嫩,帶著沁人心脾的甜香……
打。〔荒茉傧胂氯チ,她可是弟弟的乳娘!
顧青裴深吸一口氣,放下酒杯,淡淡瞥了顧青寒一眼,背負雙手慢悠悠向外走。
顧青寒無可奈何,只好起身隨他一起離開。
出了倚紅樓,離喧囂之地越來越遠,頭頂?shù)男切撬坪跤|手可及。
兩人就這么不緊不慢,一前一后。
顧青裴突然開口,“王二狗是你指使的吧?”
這句話沒頭沒腦,顧青寒卻瞬間明了,頓時生了警惕之心。
“怎么,你的手幾時伸的這樣長?”
王二狗就是他莊子上的莊頭,差點奸污了在那里修養(yǎng)的姜宛。
為了給姜宛出口氣,他便讓長山做局,將京都城發(fā)生的一樁人命案子安到了王二狗的頭上。
還威逼利誘王二狗攀咬蕭家,準備一箭雙雕。
這件事情進行的一直很順利,也不知自家大哥今日提起來是什么意思?
顧青裴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青松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三公子,你別這么說,要不是大公子幫忙,王二狗的罪證還沒有那么容易落實!
“只怕蕭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焦頭爛額了,好歹也能替姜娘子出口氣!
顧青寒稀奇的挑了挑眉,好難得,大哥竟然也會做以公謀私的事。
不過既然是為了幫他,那他就勉強領這個情。
顧青裴從青松手中接過馬韁,準備上馬時又停住了動作。
月色下,他身姿筆挺如松,清冷若霜,微微側頭,薄唇吐出三個字:“她不配。”
言畢,利落的翻身上馬,打馬離去。
弟弟可能不會明白,他和祖母之所以反對這樁婚事,并非因為阮姑娘家境貧寒。
只是因為他們從阮姑娘的眼中看到了貪婪和算計。
她,絕非弟弟的良配。
只可惜弟弟被所謂的愛情蒙蔽雙眼,不管別人說什么,他都不可能聽得進去。
恐怕只能在經(jīng)歷了事情之后,才能看清楚阮姑娘的真面目。
顧青寒呆愣一瞬。
兄弟十幾年,他對自己的大哥再了解不過。
大哥為人雖然古板,不茍言笑,但卻是個真君子,從來不屑于背后詆毀別人。
現(xiàn)在,他竟然說阿嫵不配?
這種感覺……太詭異了。
顧青裴一點都沒有慣著顧青寒,第二日一早,便將昨晚發(fā)生的事如實告訴長公主。
他可不會包庇弟弟的這種歪風邪氣,危險思想。
“我就知道三郎不死心,總想著把那個姓阮的姑娘塞到侯府!
長公主頭痛的扶著額角,滿臉無奈。
對于這個最小的孫子,她打舍不得打,罵也舍不得罵,婚事更是一拖再拖,只盼著能給他說門好親事,娶個好媳婦。
可沒想到他主意正的很,死活要吊在阮姑娘這棵歪脖子樹上,九頭牛都扯不回來。
馮嬤嬤趕緊上前給長公主按摩頭皮,笑著安慰。
“三公子年紀尚小,心性不定,沒準再過上一年半載,就能明白長公主的苦心!
“他過了年就要年滿十八,哪里還?”
長公主憂心忡忡,“我倒是不怕他的婚事再往后放一放,只害怕三郎血氣方剛,屋子里又沒個通房,萬一把持不住……”
她越說越擔心,“倘若阮家姑娘未婚先孕,上門逼婚,侯府的臉面一落千丈不說,被逼無奈還得讓這個小家子氣的女人過門!
“只要一想到她那張哭唧唧,隨時隨地都要落淚的臉,我就難受的撓心撓肺。真不知道三郎是如何忍受得了的!
馮嬤嬤小心翼翼提醒:“三公子不是說過嘛,阮家姑娘曾經(jīng)救過他一命!
“哼,救命之恩?我看未必。”
長公主冷哼,“就憑阮家姑娘的心性,只怕人死在她面前,她都懶得多看一眼。誰知道她救三郎是不是別有用心?”
她一雙眼睛歷練過人世百態(tài),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阮姑娘眼神飄忽不定,嬌柔造作的厲害,觀其言行舉止,便可斷定品行不端。
只有孫子把她當成個好女人。
馮嬤嬤猶豫片刻,揣度著長公主的意思,再次出謀劃策。
“若想斷了阮家姑娘的念想,除非叫三公子早日娶親。老奴記得再過一段時間,皇后娘娘就該舉辦每年一次的情雅集了……”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
長公主面上的愁容瞬間一掃而空:“還記得上次我壽誕,前來參宴的盧家姑娘嗎?我瞧著實在喜歡的緊!
“那姑娘出身是低了些,但勝在品貌端正,賢淑文靜,一言一行頗有大家風范,卻又沉穩(wěn)內斂,怎么看怎么順眼!
“和三郎若是能配成一對,必然能做三郎的賢內助!
每年秋末,皇后娘娘都會在宮中舉辦一場大型宴會,名曰情雅集。
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場大型的男女相親宴。
京城之內舉凡六品官員家的子女年滿十五歲,都可以前來參宴。
這場宴會一般要舉行三到五日,每年都會撮合成功許多對年輕男女。
有時候皇帝興致來了,說不定還會大筆一揮給他們賜婚,光宗耀祖。
長公主已經(jīng)決定了,只要盧家姑娘前去參加宴會,她就一定想辦法將兩個人湊成一對。
到時候再讓陛下賜婚,那可是鐵板上釘釘,她就不相信孫兒敢違抗圣旨。
馮嬤嬤笑著點頭:“長公主看人再準不過,你說好那必然差不了!
她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和長公主一樣,盼著顧青寒趕緊娶妻。
這樣,就可以找機會在長公主面前給侄女小燕抬臉,讓她做顧青寒的妾室,也算是了了一個心愿,對得起早逝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