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跪伏在地,雙手捂著臉,肩頭劇烈顫抖,哭的不能自已。
這些苦和痛,她一直隱忍在心底,唯有夜深人靜時才敢拿出來一點點咀嚼。
家破人亡的恨,不知親人身在何方的彷徨,就是壓在她心上的巨石,經(jīng)常讓她有喘不上氣來的窒息感。
可是她還必須慢慢的消化,深深的隱藏,不敢叫旁人看出半分端倪。
也只有在秦溫謹面前,才敢稍稍流露。
萬萬沒有料到,她面前這個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的少爺,竟然能將她的苦痛理解得如此深切透徹。
她哭的很壓抑,破碎的悲泣仿佛一根尖銳的細針,在顧青寒的心臟處輕輕扎了一下,疼的他心尖一陣悸動,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顧青寒手指蜷了蜷,慢慢伸出,輕輕撫了撫姜宛的發(fā)頂,嗓音喑啞。
“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本來想承諾,她的仇他來報,然而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江志達是朝廷命官,若非正當理由,輕易動不得。
要想扳倒此人,只能從他的官途上下手,他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貪污受賄少不了。
可這種事一般都官官相護,需要徐徐圖之,從長計議。
權(quán)衡利弊,為了她,總歸不大值得。
至于姜宛的弟弟,想想辦法,還是救的出來的。
他這人素來先做事后承諾,看在她救過他兩次性命的份上,就把這當成一份大禮贈送給她,貌似也不錯。
姜宛的發(fā)絲順滑而微涼,手感極好,顧青寒竟然有些愛不釋手。
想到她如今正在傷心處,自己的這個念頭不合時宜,這才有些不舍得收回了手指。
“主子爺,”姜宛壯著膽子開了口,一雙哭到微紅的眼睛,宛如瀲滟著水霧的湖面,美的叫人幾乎沉淪。
“奴婢能不能向主子爺求一個恩典?”
顧青寒有片刻的失神,隨即恢復一貫的清冷矜貴:“嗯,你說!
“奴婢……能不能求主子爺,等將來主子爺身體大好,恢復奴婢的良籍……”
姜宛聲音越來越低,臉上卻染了一抹緋紅。
恢復良籍?
顧青寒心頭不知怎的突然浮起一抹慍怒。
他差點都忘記了,這個女人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出侯府,和她的小情郎雙宿雙飛。
為此,還不惜向她的小情郎承諾,要像防狼一樣防著自己,不能被自己糟蹋了她干干凈凈的身體。
“你的意思是,讓爺替你討要賣身契?”
顧青寒笑得意味不明,唇角冷冷勾起:“膽子當真是越來越肥,竟然敢和爺提條件!
明明他已經(jīng)準備這樣做,可當姜宛明確提出,卻激起了他心中極度的不滿。
他到底有哪里不好?為什么這個女人就這樣想逃離?
姜宛萬分驚愕,想不明白她究竟哪句話又戳到了顧青寒的逆鱗?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是她又說錯話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顧青寒,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尋找一些端倪。
顧青寒的眼神冷漠如冰,讓她的心慢慢涼了下去。
是她逾矩了,錯誤的把他釋放的那一點點溫情當成了可以依附的浮木,才生出了那點可笑的癡心妄想。
“奴婢知錯,奴婢不敢!
姜宛重重一個響頭磕下去。
顧青寒好像看到一只膽小的兔子探頭探腦觀望外面的世界,好容易生出幾分信任,卻被深深傷害,只好紅著眼圈,將白白軟軟的小身體重新蜷縮回那個黑暗的世界……
他心中無比懊惱,想解釋他不是那個意思,可驕傲和自尊又不允許他示弱。
姜宛低垂的睫毛顫抖著,一滴淚悄悄從眼眶滑落,滴落進衣襟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青寒扶額,唉,又哭了。
她莫不是水做的?
偏偏她哭起來和阿嫵完全不同。
阿嫵哭的柔柔弱弱,讓他憐惜。
她卻哭的萬般隱忍,讓他心痛。
他有心緩和氣氛,招了招手:“過來!
姜宛身體顫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衣角,跪著不動。
顧青寒重復:“叫你過來,沒聽到?”
姜宛飛快瞟他一眼,沉默而又堅定的搖搖頭。
顧青寒撐不住笑了:“難道爺是老虎,會吃了你?”
姜宛長長的眼睫上掛著一滴淚,嗓音綿軟嬌顫。
“奴婢怕主子爺……又掐奴婢的脖子……”
“……”
顧青寒無語凝噎。
他那時掐她的脖子,是因為毒性發(fā)作,脾氣暴虐,實在控制不住。
又不是故意的。
“瞧你那慫樣,我答應你不掐你脖子總行了吧?”
顧青寒嫌棄的要命,“過來,給爺?shù)膫趽Q換藥,又疼又癢難受死了!
那次拔除滕王暗樁,他的手臂中了一箭,最近忙忙碌碌一直未曾好好治療,導致傷口略微有些發(fā)炎。
原來是換藥?
姜宛總算放下心來,胡亂擦了把眼淚,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挽起袖口,不由得倒吸口冷氣。
只見傷口暗紅,周邊發(fā)膿,皮肉翻卷,煞是嚇人。
“給,這是藥!
顧青寒掌心托著一只瑩白的小瓷瓶,姜宛急忙接過來。
先用烈酒把傷口擦洗干凈,再小心翼翼撒上藥粉,最后用干凈的布條牢牢裹住。
動作輕柔敏捷,比長山那個笨手笨腳的家伙強了何止十倍。
“嗯,不錯。”
顧青寒摸了摸,面露滿意之色:“以后換藥的事情還是你來吧!
話剛說完,唇邊便多了一根青蔥白嫩的手指,姜宛一臉的視死如歸。
“爺,喝血嗎?”
顧青寒面色凝固了幾秒,張嘴,一口咬下去。
明顯感覺到姜宛手指瑟縮了一下。
他抬眸,似笑非笑看向姜宛,卻見她閉著眼睛,眼角淚痕宛然。
他鬼使神差抬起手,用拇指將那滴淚水抿去。
好嫩滑的觸感,叫他莫名其妙想起剝了殼的雞蛋。
他不由自主將唇舌含得更緊,吸食著她指尖香甜的血液。
過了很久,才戀戀不舍的松開。
那嫩白的指尖上,不知何時被他咬了一圈牙印,仿佛烙下的痕跡。
姜宛飛快縮回手指,趕緊藏到背后。
心中異常羞憤,哪有人喝血喝的像主子爺這般淫靡!
搞得她竟然又生出了產(chǎn)乳的沖動……
“主子爺,奴婢,奴婢告退……”
姜宛行了一禮,匆匆奔出主屋。
顧青寒盯著她的背影,眸底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