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寢室出來,姜宛長長舒口氣。
主子爺最近的態(tài)度越來越奇怪了,總給她一種陰晴不定的感覺。
上一刻還晴空萬里,下一刻就陰云密布,搞得她每說一句話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觸碰了他的逆鱗。
不過,她似乎也漸漸摸到了他的脾性……
心底最深處隱藏的苦痛有人分享,讓壓在姜宛心頭的那塊大石頭也減輕了許多。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幾乎一夜無夢。
姜宛既然住在松鶴堂,每日少不得要到長公主跟前點卯伺候。
第二天,她卯時便起身洗漱,收拾整齊到達主屋,跟許多丫頭妾室站在門口等候長公主傳話。
柳嬤嬤回清霜院處理事務,今日并不在場。
將近辰時,馮嬤嬤才出來,目光嚴厲的掃視了一圈,先讓妾室進去請安。
等妾室離開,許多丫頭端著托盤魚貫而入,將早膳一樣樣擺在桌子上。
姜宛趕緊跟在后面,挽起袖子一同忙碌。
早膳將將擺好,顧青寒穿著一身月白色鑲銀邊的長袍緩步而來,長身玉立,如松如竹,端的是颯爽英姿少年郎。
長公主一看到他,立刻露出慈愛的笑容,遠遠便開始招手。
“三郎,快到祖母這里來。”
顧青寒在丫頭端著的銅盆中凈了手,坐到長公主身邊。
才含笑說:“祖母,你老人家今日的氣色真好!
一杯溫熱的乳汁已經(jīng)放在了他的手邊。
顧青寒抬眼看去,就見姜宛低垂著眉眼,規(guī)矩恭順,安靜內斂。
仔細看眼角還有些微紅,不過氣色倒是不錯。
他端起乳汁慢慢喝完,視線不動聲色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開始食用早膳。
長公主乃是皇室出身,很看重禮儀,吃飯時講究食不言,因此屋內鴉雀無聲,只能偶爾聽到筷子碰撞碗碟的聲音。
一頓飯吃完,她才愛憐把顧青寒叫到跟前,拉著他的手細細詢問。
“三郎,最近身體感覺如何?”
顧青寒笑瞇瞇回答,“托祖母的福,孫兒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圍著護城河跑三圈都沒問題!
“你這孩子,滿嘴沒個正經(jīng),好人跑三圈都要累個半死,你中毒那么久,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嗯,所以孫兒才說托祖母的福,還有,”
他回頭看了姜宛一眼,“祖母給孫兒找的這個小乳娘也甚合心意,對待孫兒盡心盡力。”
他可是第一次在長公主面前夸贊姜宛。
但這話在長公主耳中卻變了味道,以為顧青寒在隱晦的告訴自己,以后想要抬姜宛為妾室。
于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嗯,姜娘子乖巧伶俐,又謹守本分,確實不錯。”
姜宛見自己成為話題的中心,頓覺局促不安,下意識向后退了幾步,縮到角落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戶人家仆從眾多,下人們勾心斗角格外嚴重。
今天主子多看了誰一眼,明天主子和誰多說了幾句話,都能成為她們捧高踩低的理由,甚至嫉妒報復誰的可笑原因。
她可不想讓自己成為那些小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番話恰好被端著熱茶上來,給長公主和顧青寒飲用的小燕聽到,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嫉恨。
“祖母,孫兒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晚飯再回來陪你老人家一起吃!
顧青寒侍奉長公主喝完茶,走出主屋。
臨行前看了姜宛一眼,眼神意味深長,姜宛的心瞬間就吊了起來。
還好顧青寒并沒有多說什么,修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松鶴堂的大門外。
剩下的早膳分發(fā)出來,馮嬤嬤特意撿了幾樣補氣養(yǎng)血的食物,讓姜宛端去食用,不出意外引來幾道羨慕嫉妒的目光。
姜宛嘆了口氣,硬著頭皮謝過馮嬤嬤,回屋子略動了幾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趁著現(xiàn)在無事,她打開隨身包裹,翻了翻剩下的產(chǎn)乳秘藥,滿滿一盒已經(jīng)所剩無幾。
江夫人為了進一步控制她,只給了她藥,卻沒有給她藥方。
也就是說,如果把藥吃完,她還得想辦法聯(lián)系上江夫人,從她手中求藥。
微微嘆口氣,姜宛合上蓋子。
她實在不愿意見江夫人,每多見她一次,心中的仇恨就多一分。
要是能找一個人分析出秘藥的成分就好了。
姜宛突然想到墨衣,他醫(yī)術高明,說不定能幫自己這個忙。
等晚上顧青寒歸來,也不知求一求這位爺,是否可行?
這時,她從敞開的窗戶處看到,馮嬤嬤帶著幾名繡娘進入主屋。
恍惚想起,柳嬤嬤昨日曾經(jīng)說過,即將入秋,府里各屋的主子該裁剪秋裝了。
原來自己進入長寧侯府,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馮嬤嬤笑瞇瞇走過來,滿臉喜色。
“姜娘子,長公主因你照顧三公子有功,特意讓繡娘也為你做幾套秋裳,還不過來向長公主謝恩!
姜宛有片刻的呆滯。
為何要給她裁衣?她又不是主子。
似她這等卑賤的身份,怎能承受得起如此厚愛?
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寵,對姜宛來說,卻是一種負擔。
但她哪里有資格說不?只能苦笑一聲,跟在馮嬤嬤身后。
到了主屋,馮嬤嬤的手指剛剛搭上竹簾,就聽到里面?zhèn)鞒鲆宦晢柩剩瑖樀盟泵笸藥撞剑故终玖,并且對姜宛使了個眼色。
姜宛自然也聽到了,立在臺階下更遠之處,屏聲靜氣。
屋內,侯夫人拼命壓抑著哭聲,雙眼早已哭的又紅又腫。
“婆母,兒媳心中實在太苦了,你要給兒媳做主啊!”
長公主遞給她一條帕子,淡淡問道:“你讓我給你做主,至少也該叫我知道發(fā)生了何事。”
她不問還好,一問出來,侯夫人哭的更厲害。
好半晌,才斷斷續(xù)續(xù),含含糊糊。
“侯爺寵幸蘭姨娘,總不肯給兒媳留體面……”
長公主嘆口氣:“你若還是這般替他遮遮掩掩,不愿說出具體實情,就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自己擦干凈眼淚,受該受的氣!
侯夫人身子一顫,雖說家丑不可外揚,但侯爺最近做的越來越過分,她已經(jīng)實在受不了了。
若是不尋求婆母做主,只怕往后越?jīng)]有她的活路。
“婆母!”
她撲通跪倒,雙手攥著長公主的衣擺,將最近的事情和盤托出。
“侯爺將蘭姨娘捧在手心里,含著怕化了,舉著怕冷了。兒媳但凡略說幾句,他就罵兒媳是個妒婦,不配做長寧侯夫人!
“兒媳為了家宅安寧,一直忍氣吞聲,原以為多少能換來侯爺幾分敬重,不成想蘭姨娘時時刻刻誣陷兒媳,今日說克扣了她吃食,明日說遭了兒媳羞辱。”
“侯爺不分青紅皂白,昨日更是……”
侯夫人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