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深邃的云層中多出了一道金色的虛影,與巨妖的影子戰(zhàn)作一處。
雷域變得愈發(fā)狂暴,不時有雷霆從其中墜落,被土御門神昌等人攔截。
八岐大神的咆哮聲比雷鳴更加震耳欲聾,可以想象那個巨妖有多么的憤怒,或者痛苦。
土御門神昌等人焦急而恐懼地等待著,感覺時間的流逝是那樣緩慢,讓人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雷域中的雷鳴聲逐漸低落下來,八岐大神的咆哮聲也逐漸低落。
再下一刻,八岐大神發(fā)出一聲絕望的慘叫聲,但這道慘叫聲在幾個呼吸后就又停止了,那道身穿白袍的身影站在巨大的怪物尸體上,壓著它筆直地朝著地面砸落,掀起巨大的煙塵。
土御門神昌等人圍了過來,眼神茫然,神情有些麻木地看著這一幕,甚至忘記了驚喜。
“它的神魂逃了,但軀殼已毀,就算復活也應該是幾百年后的事情了!
直到玄虛子的聲音響起,土御門神昌等人才后知后覺,讓他們束手無策只能去大夏求援的八岐大神,就這么死了。
“多謝小神君相助!蓖劣T神昌帶著屬下的陰陽師們對著玄虛子單膝跪拜。
玄虛子笑著擺了擺手。
他的笑容依然是那般溫和,可他透漏出的氣息是那樣強大,讓土御門神昌等人都心中一凜,生出怯懦的感覺。就連在東夷國至高無上的大陰陽師土御門神昌,都下意識低下了頭顱。
但其實這中間有很多錯覺。
玄虛子并沒有那么強,至少就硬實力而言,他與眼前的土御門神昌差不了太多。
問題出在八岐大神的神魂上,怪物的神魂修行起來似乎要比人類困難得多,那道神魂不知換了多少軀殼,卻依然弱小。
在得到星君真?zhèn)鳎褚坏李H有造詣的玄虛子面前,就顯得格外弱小。
就好像用力打在棉花上,空有強大的軀殼,卻難以馭使這份力量。
“這是既定的約定,無需言謝!
玄虛子看著八岐大蛇的尸體,淡淡地說道:“但這副蛇軀,我要帶走。”
“這……”土御門神昌遲疑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這具尸體中蘊含的巨大能量,如果加以利用,必然能獲益無窮。
但由于玄虛子先前顯現的神威過于驚人,他最終還是沒敢說出阻止的話。
“此妖為小神君斬殺,小神君若是想要,直接帶走即可!蓖劣T神昌說道。
玄虛子嗯了一聲,沒有過多廢話,幾道真氣從袖中揮出,化作幾根金色的鐵索,將八岐大神的蛇軀牢牢捆綁,隨著玄虛子腳下一踏,蛇軀乖巧地隨他升入高空,跨越海洋朝著長安的方向返了回去。
但最終玄虛子還是沒有去到長安。
這副蛇軀著實有些吸人視線。
他在途中停了下來,隨后轉了方向,落到某處荒島上。
玄虛子袍袖輕揮,一道水汽從海中飛來,聚集在他的面前。
波紋流轉,這些水汽化作一面水鏡。
水鏡中倒映著那張仿佛天地雕刻的完美無瑕的臉。
隨著天光打落在水鏡上,水鏡泛起漣漪,其間倒影倏忽間變換。
玄虛子那張年輕的完美的臉龐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星君那張滿是皺紋、須發(fā)皆白、眼神滄桑得仿佛藏盡天下事的臉。
“這就是八岐大神?”星君的目光落在玄虛子身后的蛇軀上。
“一個空有蠻力的妖物罷了!
玄虛子說道,本想著如果解決不了就請師尊降神,但顯然,這所謂的八岐大神比他預估中好處理太多了。
“你準備如何處理?”星君隨意問道。
玄虛子說道:“此地安靜,千里無人煙,弟子打算就在這里將其煉化吸收。這妖物不知活了多少年,血肉中除去濃郁的元氣外還蘊含了些許法則,如果運氣好能夠領悟幾分,弟子或者能借此契機,突破領域!
“如此便好!
星君撫著長須,笑著點了點頭。
……
……
太和六年的初七,燕府舉家搬離了長安城,謝周沒有去送別。
很多燕家的朋友也沒有去送別,恍惚間,燕家似乎有種墻倒眾人推的意思。
但明眼人都知道事實并非如此,只是如今觀星樓勢頭太盛,誰都不敢觸其鋒芒。
又過了半個月,二月將近,前些天下的雪融化了多半,春風有了到來的趨勢。
商安再次往逍遙峰送了封信,謝周收到信后就出了青山,去到蜀郡。
他首先去了燕清辭住的那間唐家偏院,在院里住了幾天。
燕白發(fā)不在這里,但可以想象等他知道這件事后少不得吹胡子瞪眼。
不過謝周來到蜀郡,最主要的原因卻不是來找燕清辭,而是為了另一個人。
這天午后,謝周和燕清辭一起,去了天府城東部的書院。
西南天暖,那片竹林依然是那般青翠,那片湖泊依然是那般秀美。
無論來多少次,都必須承認這份清幽雅致的美景,讓人不自覺生出安靜的感覺。
在兩個年輕書生的帶領下,謝周再次走進了那間小院。
不同的是,這次沒有拄杖迎接他們的應天機,有的只是一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書生。
上次來的時候,應天機的氣息就已經格外虛浮,撐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
“你來了!
看到謝周和燕清辭的身影,應天機強撐著坐起身,揮揮手示意那兩個學生退下。
房門閉攏,謝周站在床邊,看著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的老人,有些感慨。
“前幾天收到先生的信時就過來了!
謝周說道:“上午察覺到天機波動,想來是先生所為!
應天機說道:“之前說過,老朽會在彌留之際,最后窺一窺這片天地!
謝周說道:“先生看到了什么?”
應天機看著謝周,說道:“我看到了那片血色,也看清了那片血色中的人!
“是誰?”謝周問道。
應天機沉默了下,說道:“先是星君,然后是你!
他借助姜御的饋贈最后窺視天地,在謝周的命格中看到的依然是一片血色。
與最初時看到的并無二致。
不同的是,這次他在謝周之前,首先看到的人是星君。
那個總是慈眉目善示人的星君,那個心懷天地的星君,站在血海的中央。
他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嘴角卻流著最紅的血,他俯瞰著大地,俯瞰著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