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
三江環(huán)繞，四面臨水。
三江為余姚江、甬江、奉化江。
整個明州城便是尋得三江交匯之地的沖積地勢建起來的。
所謂‘千帆聚明州’。
明州本是前朝海上貿(mào)易的重要港口，江南第一港。
只是因為戰(zhàn)亂，海上貿(mào)易的港口再次南移，這里才逐漸沒落。
此時的明州城已經(jīng)封了城。
城內(nèi)。
街道上偶爾有持刀的士兵巡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身上的盔甲不全，刀劍武器的樣式亦不統(tǒng)一。
甚至從巡邏的隊形上都看不到軍人該有的紀(jì)律性。
除了這些士兵，街道上已經(jīng)看不到其他百姓了，兩旁的屋舍幾乎家家閉門上鎖，沒有絲毫生氣。
市舶司。
本是明州管理海貿(mào)的重要衙門，內(nèi)靠城墻，經(jīng)市舶務(wù)門連接城外的市船舶處。
此時的市舶司里，已經(jīng)被叛軍占領(lǐng)。
里面三五成群，或吹牛打屁，或喝酒，或賭博各不相同。
公房內(nèi)。
幾名小吏正圍著一位身穿五品官袍的中年人。
“余大人，那孔立敬當(dāng)真該死！今早又打死了我們數(shù)百名兄弟！”
余秋雨，明州市舶司的提舉，朝廷命官。
但顯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他冷著臉道：“對方竟還在負(fù)隅頑抗?”
“是的余大人！您攜數(shù)萬大軍要剿了對方，對方不僅不投降，竟然還敢負(fù)隅頑抗！當(dāng)真是找死！”
余秋雨看了看他。
這名小吏原本就在他手底下辦差。
只是......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名小吏這么會說話的？
“你說得不錯！這些人確實該死！”
“區(qū)區(qū)五千人，已經(jīng)被本官滅了一半了，竟還敢負(fù)隅頑抗！”
“只是......那些人畢竟是禁軍，戰(zhàn)斗力不可小覷！”
“更何況他們還占了城外的市船舶處！那里三面臨水，又有大量建筑阻隔，確實不好打......”
小吏皺眉想了想，隨即眼珠子一轉(zhuǎn)，興奮道：
“大人！可以用火攻！”
“火攻？那里三面臨水，取水容易，火攻必定能被他們撲滅，怕是成不了......”
小吏自信一笑：“大人！您也是這么想的是吧？
您這么想，孔立敬等人定然也會這般想！那他們定然會疏于防備！”
“大人！這是我們的機會啊！”
余秋雨眼前一亮，道：“展開說說！”
“是！大人！”小吏急忙抱拳道：
“船舶處既是港口又是造船廠！那里三面臨水，只有一面可進(jìn)攻，看起來對方只需防守一面就行了！”
“那對方自然會松懈！”
“但大人不要忘了，那里堆著大量的貨物跟木材！一旦火勢起來了，也是滅不掉的！”
余秋雨皺眉。
“話是不錯，但我們只要引火，對方必定會第一時間撲滅的！”
“大人！可用火油！明州庫里可是儲備了守城用的火油的！”
“大人只需讓人引燃火油罐，再拋入船舶處，一旦火起，必定能成燎原之勢！”
余秋雨聞言，臉上狂喜。
他一拍桌面，陡然站起，看向門外的目光變得熾熱。
“不錯！你很不錯！......你叫什么來著？”
小吏急忙回道：“小的丁開，謝大人夸獎！”
“好！丁開是吧！本官今日告訴你，你要發(fā)達(dá)了！
待此事之后，本官......”
話說到一半，他便閉了嘴。
他看了看丁開，接著道：“總之，此事若成，定少不了你的功勞！”
丁開還有些疑惑，但見他這般說，也只能抱拳道：“小的謝大人提拔！”
余秋雨撫須點了點頭，道：“此事便交由你了！你去準(zhǔn)備吧！今夜，本官要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
“是！大人！”
......
市船舶處，造船廠。
此時的造船廠，很多棚舍都是新的。
自上次失火后，
已經(jīng)被安伯正帶人修繕過了。
孔立敬坐在一間屋棚內(nèi)臉色微冷。
他何曾吃過這等敗仗？帶了五千精銳禁軍出京，本以為只要不對上漠北人的騎兵，憑借他的本事，便能在大魏橫著走了！
沒想到，剛到明州，就遇到了一幫難民跟他說明州城被叛軍占了！
更沒想到的是，這幫難民竟然是叛軍假扮的！
猝不及防之下，假扮難民的叛軍跟假意追殺的叛軍一起暴起，將禁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
若不是他極力穩(wěn)住局勢，這五千禁軍怕是要全軍覆沒了！
他......大意了��！若放在以往，定不會犯如此錯誤！
但......
也能說明，這幫叛軍的背后，怕是還有人！
即便是演戲，這么大的陣仗也許提前布置妥當(dāng)?shù)模?br>也就是說，他的行蹤早就在對方的掌控之中了！這是有心人算他這個無心人呢......
他起身，緩緩走出了屋棚。
屋棚外是一處空地。
此時，空地上正站著安伯正等人。
他緩步靠近。
“孔大人！”
“孔大人.....”
眾人紛紛行禮。
孔立敬點了點頭，沖著安伯正問道：“那些工匠都安撫好了吧？”
“孔大人放心，工匠們都安撫好了！”
孔立敬點點頭，又轉(zhuǎn)向辰龍道：“可有明州城內(nèi)的消息？”
“回統(tǒng)領(lǐng)，明州城城門緊閉，錦衣衛(wèi)進(jìn)不去！”
雖然早有預(yù)見，但孔立敬聞言難免一陣失落。
明州給他帶來了太大的恥辱了！
他有心盡快將這里的叛亂抹平，但......他也知道，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因此才讓人給鄭千軍放了信鴿。
他又轉(zhuǎn)向左蒙道：“左將軍、周將軍，禁軍的防務(wù)可安排妥當(dāng)了？”
周通搶著回道：
“孔大人放心！船舶處的防御固若金湯！就憑那些烏合之眾想要打進(jìn)來，簡直是癡人說夢！”
孔立敬點點頭，目光看向四周。
按理說，憑兩千多禁軍，加上一眾錦衣衛(wèi)，守住四面或許困難，但要想守住一面應(yīng)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他的心中，始終不定。
原本此時最好的辦法是渡江，先撤出去！
但那場大火，幾乎將所有船舶全部燒了！
此時天寒地凍，又不能讓士兵們涉水而渡！
他沉聲道：“江邊的巡防亦不能放松，小心叛軍乘船偷襲！”
“是！孔大人！”
孔立敬皺眉想了想，發(fā)現(xiàn)并無其他遺漏，這才稍稍安心。
“諸位，算算時間，皇上的援軍應(yīng)該就快到了，我等......”
“什么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江邊陡然傳來一聲大吼。
眾人看去。
卻是江面上，一人撐著一只小船，正向岸邊緩緩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