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奶大的孩子,平日里喚她奶娘喚得那般親切,如今卻用哽咽無助的話語,逼她做出抉擇!
讓老爺幫忙求情?
盡可能保住她的家人?
老爺連發(fā)妻和親子都能舍棄,又怎會為了她一個下人,壞了自己名聲?
一旦坐實她害死洛氏,最想讓她死的,恐怕就是老爺。
夫人同老爺成婚多年,豈會不知老爺?shù)男宰樱?br>
她不光知道,還清楚她也知道。
所以才故意這般說,逼她扛下所有罪孽。
可她便是清楚夫人的算計,又能如何呢?
她若主動扛下一切,保住夫人,夫人看在她多年忠心的份上,或許能夠大發(fā)善心,盡可能保住她家人性命。
她若裝傻充愣,不愿主動去扛,夫人輕易就能讓他們?nèi)蚁碌鬲z。
她根本沒得選。
趙嬤嬤看著懷中的陳芳,渾濁的雙眼漸漸變得濕潤。
“夫人……”她輕聲開口,“當真能保住老奴那一家老小嗎?”
陳芳知曉她已經(jīng)松動,心下暗松了口氣。
雖然此次的確兇險,可她有謝陳兩家做靠山,未必就不能躲過這一劫。
若是能活著,她又怎會愿意死?
“奶娘放心,此事畢竟是我連累了你。我定然會竭盡所能,盡可能保住你的家人!”
陳芳說得斬釘截鐵,語氣異常誠懇。
趙嬤嬤心知自己無法奢求更多,便沒再繼續(xù)問,只幽幽說道:“當年洛氏難產(chǎn)是真,她為保住腹中孩兒,才墾求我剖腹取子。
況且,此事過去多年,當初伺候她的那些人也都永遠閉了嘴,任憑那小畜生說得天花亂墜,他也拿不出證據(jù)
至于那蠱蟲,盒子既然到了那小畜生手里,里面為何有蠱蟲,夫人又怎能知曉?
若是黑麒衛(wèi)非要疑心夫人,夫人推給旁人便是。屋里這么多伺候的人,有人偷偷動了手腳,如何能怪夫人?”
陳芳眼神一閃,沒有接話。
她自然想到了這些,只是這一次,長公主和陸煊的態(tài)度很不對勁,怕是不會輕易讓她糊弄過去。
她沉默半晌,才幽幽說道:“如今,我這里也只有銀朱合適!
趙嬤嬤的心瞬間冰涼。
銀朱,正是她親自買下,調(diào)教好后,送到陳芳身邊伺候的丫鬟。
陳芳也十分賞臉地提了她做一等丫鬟。
雖說她當初送銀朱過來伺候,也有自己的私心?申惙歼@樣無情,還是讓她心底寒涼一片!
這是非要她來頂罪不可了。
她當真能夠指望,陳芳會保下她的家人嗎?
她的孫兒十分聰慧,本該有個好前程,如今卻要受她牽連……
陳芳用力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奶娘放心,即便是銀朱做錯了事,也同奶娘沒有關系……
只怪那小畜生行為放蕩,舉止輕薄,竟逼銀朱給他做小,銀朱才做了糊涂事……”
“那小畜生的確是個禍害,”趙嬤嬤嘆息一聲,突然問道,“他只要活著一日,夫人就一日不得安寧。夫人該想個法子,徹底鏟除后患才是!
陳芳嘆息:“此事談何容易?若是能夠證明,那蠱蟲是他栽贓,或許能夠借機除掉這個禍害!
現(xiàn)在最關鍵的,便是黑麒衛(wèi)和陛下的態(tài)度。
蠱蟲之事,她和謝修都有嫌疑。
倘若陛下顧念皇后娘娘相救之恩,只讓黑麒衛(wèi)查謝修,她便能夠躲過這一劫。
就怕……姜貴妃和長公主會從中作梗。
趙嬤嬤同樣想到了陳皇后,她小心提議:“夫人何不回承恩公府,求一求世子和國公爺?”
“此事萬萬不可!”陳芳堅定回絕,“絕不能牽扯到陳家!”
見趙嬤嬤神色難看,她又說道:“皇后娘娘若是知曉,定然會想法子。只是我不能去求她,讓她難做。”
趙嬤嬤連忙說:“老奴明白!
心中卻想:看來夫人也和我一般,清楚謝允的品性,指望陳家護住她的兒女。
她想了想,又安慰道:“皇后娘娘救過陛下,陛下這些年也一直敬重皇后娘娘,想來定不會為難夫人。”
陳芳想到宮里的陳皇后,臉上便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誰知外頭突然傳來丫鬟驚慌地叫喊——
“夫人不好了!黑麒衛(wèi)闖進來了!”
陳芳和趙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杜衡院的下人們更是慌亂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一間耳房內(nèi),丫鬟銀朱緊張地攥著身上的衣服,將好好的料子揉搓得皺皺巴巴,她卻無暇去在意,滿腦子都是陳芳的威脅,還有翡翠和秋香的慘狀。
翡翠是二少夫人的丫鬟,因李昆對大少爺不敬,最終被推出來做了替罪羊,還被李昆殺死。
秋香是杜衡院的小丫頭,前不久才進夫人屋中伺候。可老爺被刺傷,她便成了替罪羊,被打了板子。
銀朱偷偷去瞧了一眼,只看見她下半身都被打得腫脹不堪。
當時瞧著人還有氣,可才過了一晚上,人就沒了。死的時候眼睛還睜得大大的,顯然是死不瞑目。
銀朱當時怕得不行,還連著做了好幾晚的噩夢。
如今,果然還是輪到她了。
她該怎么辦?
她真的不想死。
陸煊帶著黑麒衛(wèi)一路勢如破竹,直到突然被趕來的謝允和謝儀攔下。
而杜衡院內(nèi),無人能夠看見的地下,無數(shù)細根瘋狂蔓延,悄無聲息刺入所有人的腳心。
香香偷襲完,又迅速找到謝允的位置,躲在花叢里,方便謝櫻看戲。
謝允繃著臉,面色復雜地看著陸煊:“陸大人這是何意?”
謝儀站在他身后,同樣渾身戒備。
陸煊面無表情地看著二人:“陛下特命我徹查蠱蟲之事,誰若敢阻攔,都必須拿下審問!
謝學士和令郎是想違抗皇命,阻攔本官查案嗎?”
父子二人當即臉色一白:他們哪里有這樣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