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時辰。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陳芳卻沒有絲毫胃口,反倒死死盯著手中的話本。
昨日她看得匆忙,只格外關(guān)注了書中男主和正室夫人的戲份。
這次她看得格外仔細(xì),不愿意放過書里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
雖然姜家故意散播流言,說謝允就是《鴛鴦異夢》的男主,但她仔細(xì)看過之后,發(fā)現(xiàn)很多細(xì)節(jié)其實(shí)根本對不上。
書中男主的原配雖然也是富商之女,卻沒能留下一兒半女。
男主高中之后遇到了一名道士,得知他能夠高中,全是因?yàn)樵淦拮拥耐蜻\(yùn)。而他運(yùn)勢有限,即便原配妻子十分旺他,他將來的成就也會非常有限。
反倒是他原配妻子腹中孩兒運(yùn)勢極強(qiáng),將來有望位極人臣。
于是這人為了榮華富貴,聽從了道士的建議,將妻兒害死埋入祖墳,布置了轉(zhuǎn)運(yùn)陣,將妻兒的運(yùn)勢悉數(shù)轉(zhuǎn)給了自己。
果然轉(zhuǎn)運(yùn)之后不久,他就遇上一位高門貴女,喜結(jié)連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位道士其實(shí)早已被貴女收買。害死他的妻兒,不過是貴女的算計。
陳芳自從看到這樣的劇情,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
當(dāng)年謝允高中狀元,打馬游街,她便一眼瞧中了這個容貌俊逸,坐在馬背上春風(fēng)得意的男人。
后來查出他出生耕讀之家,家中早已娶妻生子,而他的原配只是一介商戶之女。
她便使了些手段,先讓家中出力,幫謝允進(jìn)入翰林院。
等謝允將家人接來京城,她又收買了一名老道,讓他告訴謝老夫人,說洛笙乃是狐貍精轉(zhuǎn)世,一旦等她成了氣候,她便會奪取謝家滿門氣運(yùn),讓謝允走上邪路,惹來滅門之禍。
那老虔婆聽后,果然決定讓洛笙去死,只是舍不得她腹中孩兒,又怕她突然慘死,惹來猜疑,便決定讓她難產(chǎn)而死。
陳芳坐立難安。
雖然洛笙乃是難產(chǎn)而死,并沒有被轉(zhuǎn)運(yùn),可她總是忍不住擔(dān)心:寫書之人在書里寫了道士,究竟是巧合,還是知曉當(dāng)年的真相,故意寫在了話本子里?
還有周嬤嬤看見的那個女人,會是謝允偷偷養(yǎng)的外室嗎?
話本子里的外室同樣和原配生得極為相似,而且這外室的生辰,恰好就是原配的忌日!
原配死了二十年,這外室也正好二十歲。
以至于男主和他的繼夫人,都懷疑這外室其實(shí)是原配的轉(zhuǎn)世。
陳芳死死掐著手心,即便手心被指甲刺破,她也仿佛察覺不到疼。
昨日看到這話本,她的心口就壓上了一塊巨石。
如今周嬤嬤又告訴她,她看見了一個像極了洛笙的女人,還是某個官員養(yǎng)的外室!
陳芳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仿佛有雙眼睛一直藏在暗地里,死死地看著她,知道她的所有事情!
就連話本最后的結(jié)局,也讓她坐立難安。
話本最后,是外室被正室夫人活埋,最終慘死在棺材里。
只是就在她死后,她正在腐爛的尸體居然睜開了眼睛,嘴角還勾起了冷笑。
就像是從地獄里回到人間的惡鬼,下一刻就會開始她的復(fù)仇。
然而故事在這里戛然而止,讓人無法猜出之后真正的結(jié)局。
陳芳越看越覺得心慌,忍不住將面前的話本撕了個粉碎,然后讓丫鬟端來火盆,親眼看著丫鬟將所有的碎片燒成灰燼。
這話本不算厚,碎片被火舌舔噬后,很快變得焦黑,最終化成了灰燼。
此時已經(jīng)入夏,天氣愈發(fā)炎熱。
火盆一燒,房間里的空氣頓時變得灼熱無比。
陳芳被火焰炙烤出一身的汗,她卻不像往日那般,迫不及待地讓下人打水沐浴。
反倒是一直靠在貴妃榻上,執(zhí)拗地等著周嬤嬤。
終于,就算午膳結(jié)束后不久,周嬤嬤匆匆趕了回來。
陳芳一看見她,立刻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著她:“查得如何?可查出那個狗男人的身份?”
卻見周嬤嬤神色慌張,渾身抖如篩糠。
這反應(yīng)一看就知道不對勁!
陳芳一直懸著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保養(yǎng)得宜的面頰上也瞬間罩了厚厚一層寒霜。
“周嬤嬤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她揮退了下人,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周嬤嬤,她才壓低聲音冷冷問道:“告訴我,你都查到了什么?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周嬤嬤狠狠打了個哆嗦,這才慘白著臉,神色慌張地說道:“奴婢……奴婢看到老爺身邊的東順去了那個院子。”
她說到這里,飛快看了眼陳芳的臉色,見她整張臉已經(jīng)黑得不似活人,連忙嚇得收回目光,埋著頭飛快說道:“奴婢并沒有看到老爺,只有東順一個人。
他去了之后,很快就進(jìn)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奴婢不知道他在里頭做了什么,只是聽那碎嘴的老婆子說,東順以前經(jīng)常跟著一個氣派老爺去那院子。
奴婢覺得不妥,就趕緊回來給夫人報信了!
“還真是他!”陳芳?xì)獾糜昧ψブF妃榻的雕花圍欄,咬牙切齒地冷笑起來,“他還真是好得很!家里的小妾不睡,裝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卻背著我在外頭養(yǎng)小賤人!”
說到最后,她突然吐出一口血,整個人的氣色瞬間衰敗下去,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夫人!”周嬤嬤嚇得臉色慘白,連忙上去將她扶住,“夫人,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不過是個外頭的小賤人,您何必跟這種賤皮子置氣?直接叫人綁了,賣去那等腌臜地方就是!
陳芳冷著臉沉默了許久,才看著她幽幽問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那女人還有三兒一女?”
她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看人的時候十分滲人。
周嬤嬤被她看得心慌不已,只能小心答話:“是……聽說是有三兒一女四個孩子,已經(jīng)上了私塾,只是奴婢并未親眼瞧見。
夫人您先別急,那賤人一直養(yǎng)在外頭,誰知道有沒有勾搭過什么野男人?她生的未必就是老爺?shù)暮⒆印?br>
即便真是老爺?shù)姆N,他們也不過是下賤的外室子。只要您不點(diǎn)頭,他們就不能進(jìn)族譜,您何必在意他們?
到底只是幾個野崽子,他們今后是生是死,還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這事絕不能讓老爺知道!”陳芳幽幽開口,“你再去查仔細(xì)些,我要知道他們的所有信息!
周嬤嬤小心請示:“怕是需要一些時間!
陳芳陰惻惻地看著她:“多花些時間也無妨,只是絕不能讓老爺察覺。不然,你知道后果!”
周嬤嬤嚇得打了個哆嗦:“奴婢這就去查!”
她走后,陳芳抬手抹了抹唇角的血,突然讓丫鬟取來鏡子。
看著鏡中神情憔悴,形如鬼魅的自己,她氣得用力砸了鏡子,眼底殺意翻騰。
只是當(dāng)謝允下職回來,陳芳早已收斂了所有殺意,一臉病容地躺在床上。
他沒有在意,還安慰了陳芳好一陣,親手給她喂了藥。
陳芳笑得一臉甜蜜,還柔順地依偎進(jìn)了他懷里。
兩人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年濃情蜜意的時候。
然而很快,謝允就被現(xiàn)實(shí)狠狠打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