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普通棉服么?看起來完全平平無奇!為啥火燒不著!”康云翔咽了口唾沫,瞪著眼睛嘀咕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吳振海翻了個白眼,吐槽道。
他們想不明白,這下又特么給他們干哪個時代去了?
二人說話之間。
在一旁等著清點結果完成最終交接的汪錦年和張宇清也注意到了他們,張宇清先是蹙了蹙眉,而后便立刻心中恍然,看向汪錦年道:“哦?這是陛下物色的弓箭手今日已經(jīng)到位了?”
他也是知道朱允熥早晚會送這么一批人進來的,這不連防火衣都準備了他們的份么,所以對這突然出現(xiàn)在火器部校場的一大坨人并不覺得驚訝。
汪錦年點了點頭:“張道長猜得不錯,正是足足兩個千戶所人數(shù)的弓箭手。這二位乃是……”
說到這里,他的目光下意識轉向吳振海二人,只是此刻二人又和之前一樣看著正在被測試的防火服怔怔出神,一臉茫然和懵逼,看得汪錦年又是一陣忍俊不禁。
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勁兒把嘴角的笑給壓下去。
而吳振海二人大概是注意到了汪錦年的聲音,這時候訕訕收回目光朝他看過來。
這讓氣氛一時有些尬住。
康云翔一副「你看被我逮著了吧!」的表情,道:“汪大人,你這回可是在笑了吧?”
汪錦年抿著嘴,強行否認道:“康千戶誤會了。”
康云翔也知道自己這煤見過世面的樣子,在這煉丹司里的確顯得有些傻,而對方雖解釋說是誤會,可的確是在笑自己,羞惱之下,康云翔面上更有些掛不。骸跋鹿倜髅骺吹侥阍谛Α!
“只是……想起了開心的事情!
汪錦年隨便抓了個借口解釋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復下來,同時義正言辭地道:“我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多好笑,我都不會笑的!
說完,他抿住嘴唇,盡力把自己的笑憋回去。
片刻后,他失敗了:“噗嗤……除非忍不住……” 汪錦年最終還是直接破功了,低聲笑了起來。
他覺得這真的不怪他!
主要是這倆在煉丹司里跟個新兵蛋子似的,看到啥都一陣凌亂,確實有點太好笑了。
“汪大人你……”康云翔頓時羞惱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淦!果然在笑他沒見過世面!前面好歹還憋著,現(xiàn)在都不避著人了。
可他想抱怨點什么,又好像無從抱怨,畢竟他們哥倆今天屬實是太丟份兒了。
一旁的吳振海雖一直沒有出聲。
可此刻也是臉色尷尬得有些發(fā)紅——這煉丹司特么的到底是個啥地方?自己能做到一軍千戶這個位置,資歷、閱歷、見識好歹都不算俗,尤其憑借自己這一手弓箭上的功夫,更算一號人物,結果一進這煉丹司,唉……說多了都是淚。
難,這也太難了!
汪錦年這邊,終于笑了出來也算心中稍稍舒緩了,而他也知道對方對這些東西感到驚奇才算人之常情,自己這多少欺負對方來得晚,不太厚道了,所以也迅速收起了自己的笑聲。
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解釋道:“你們倆不必放在心上,我……并非是有意笑話你們的。這煉丹司里的任何一樣東西放到外面,都足以驚世駭俗,都是世人完全沒見過的東西,別說是你們了,就是當今朝中最有權勢的武勛們——涼國公、開國公、鶴慶侯等等——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比起你二人也指不定好到哪兒去!
“凡事都要有一個過程的。”
“等你們在這煉丹司里待的時日多些,也就不會如此了!
他這話說得真切實在,同時也算帶了兩分歉意。
的確讓吳振海、康云翔二人心中的羞惱減輕了許多,面上也露出釋然的表情:這話沒毛病。G份兒的不止是自己,誰來了都得丟這個份兒!
兩人感受到汪錦年確實沒有惡意,交換了一個眼神后,定了定神色肅然點頭道:“下官明白,日后必定跟著大人,一心效忠陛下!”
說罷, 二人深吸一口氣,目光里透出一絲振奮。
沒見過的世面如今也都見過了,把目光往前看……接受煉丹司內(nèi)的一切驚世駭俗,學習并訓練,以后就是別人在自己面前丟份兒了!甚至是涼國公、開國公他們那些威名赫赫的公侯武勛在自己面前丟份兒!
他們可沒忘記。
陛下下這么一盤大棋,暗中將如今的煉丹司發(fā)展成現(xiàn)在的樣子,籌備神機營,其目的之一大概就是為了擺脫對外戚的依賴,擺脫他們對自己的限制。
這個足以嚇破任何人膽的神機營,注定就是要讓那群最威風、最厲害、權勢最大的人丟份兒的!
“嗯, 你們這樣想就對了。”汪錦年也暗暗松了口氣,好歹沒有因為自己一個不小心造成上下級矛盾。
吳振海雙眼微瞇:“陛下將此等重任交托給下官,便是對下官最大的恩遇,下官自是無以為報!
他這話的確是真心話,十成十的真心,畢竟他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完全知道,這火器部里的東西到底有多恐怖了,他能有這個機會,祖墳都要冒青煙的。
想到這里,吳振海也不由再次回想起剛剛了解到的各種驚世駭俗的技術改良,以及那必然成為未來戰(zhàn)場王者的火槍,激動道:“如今有火槍這般神物,大明當萬年不!下官能做的,不過盡些力所能及的綿薄之力了!
康云翔沒他這么能說會道。
當下也抱拳附和道:“下官之心也一樣!”
二人抬起頭來,卻見汪錦年臉上露出一個似有深意的淡笑,不知心里在想著些什么,挑了挑眉,有些感慨也有些期待地道:“火槍……呵呵,也只不過是因為當前只能達到這樣的程度罷了,日后的大明約莫不會止步于此!
他心中想的。
自然是火器部現(xiàn)在正在研究的燧發(fā)槍,乃至是待那名為「雷汞」的引爆方式能夠徹底穩(wěn)定并應用到火槍之內(nèi)的針擊槍了。
這兩樣東西的原理,原屬火器部的人都被陛下傳授過。
隨著火器部研發(fā)出來的火槍一次進步,所有人也早就不懷疑燧發(fā)槍和針擊槍的可能性——現(xiàn)在唯一難的也就是從理論到實踐的調(diào)試過程罷了。
雖然現(xiàn)在東西還沒做出來。
可知道其原理的汪錦年,自然知道這兩項進步一旦被調(diào)試成功,火槍的便利性和威力……還要更不可同日而語!
“汪大人的意思是……現(xiàn)在的火槍,還能有提升的空間。俊彪m然汪錦年并沒有直說,可吳振海聽出來其中的意思了,當即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道。
康云翔也后知后覺地瞪大了眼睛:“現(xiàn)在的火槍已經(jīng)堪稱完美了,還能怎么改良?”
他想象不出來,實在是完全想不出來!
可已經(jīng)見識過諸多革命性改進的他們,卻不敢對此質(zhì)疑什么——要是真的再丟一次份兒,那就完犢子了。
汪錦年淡淡一笑。
給了他們一個肯定的答案:“雖暫且還沒有真正進入實際測試階段,但我可以告訴你們,有可能,而且是很大的可能!”說起這事兒,汪錦年的眼里不由得露出激動和興奮。
不為別的,而是研發(fā)那邊現(xiàn)在的說法是:「有眉目了」!
他暗暗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暫且冷靜一下,看向吳振海二人道:“此事便說來話長了,日后再議就是。”
現(xiàn)在東西還沒出來,理論解釋起來麻煩,他當然把這話題就此打住,況且張宇清還在旁邊呢。
來了煉丹司,大家就是同學也是同事,汪錦年看清點核驗工作還在繼續(xù),便伸手朝張宇清虛引了一下,介紹道:“今日也算機緣巧合,這位是化學部的張宇清張道長,道家正一教高人!
說完,又給張宇清介紹道:“陛下新調(diào)來煉丹司的兩名千戶,吳振海、康云翔,各自下領上千弓箭手。”
他話音落下。
吳振海和康云翔臉上都不由露出些許拘謹,道家高人……這名頭對于任何人來說的確都是足夠唬人的,也讓人不敢不敬,畢竟古代可不搞什么唯物主義。
于是二人立刻抱拳主動寒暄道:
“張真人的名頭,下官其實也是早有耳聞的,據(jù)說道法高深,乃是正一教名宿,更有望下一屆天師呢!久仰久仰!”吳振海說起話來十分客氣,臉上也帶著善意的笑。
只是他這一番話按理來說對方聽了應該十分開心才對。
可令吳振海有些尷尬的是。
這個張真人只是表情十分平淡地點了點頭,似是敷衍地應了一句:“都是虛名!
若是說實話,張宇清的確不愛聽這些。
特么的道法算什么?天師又算什么?他現(xiàn)在對這些「前塵往事」早就已經(jīng)完全沒興趣了——他只想待在這煉丹司,日夜不輟地研究這些天地真理,更以此造福天下百姓也就是了。
見他不接這茬兒。
康云翔眼珠子略略一轉,換了個方向:“如今張道長還主持為陛下煉制仙丹,功力深厚,深得陛下信任,誰不知陛下對煉丹司是何等重視?這便更了不得了!”
二人覺得,這拽申請是被朱允熥這個皇帝親自千挑萬選出來的,成立煉丹司、祭煉仙丹……等等,也算是深得朱允熥信任與喜愛的人——這也是為什么吳振海和康云翔二人,一上來就跟他來一波人情世故的原因。
只是……張宇清臉上的不悅之色卻更甚了許多,甚至還隱隱藏著一絲尷尬。
吳振海甚至覺得對方甚至還有些生氣。
果然,下一刻,張宇清便一甩寬松的袖袍,冷哼了一聲,滿臉都是嫌棄鄙夷的表情:“哼!煉丹?正經(jīng)人誰還煉丹啊!二位千戶可莫要埋汰貧道了!”
煉丹……這詞兒他都大半年沒聽過了,也不愿意聽。
因為從一開始。
他們就被上了一課——仙丹?害人的玩意兒!
這時候有人在這里煉丹司里提起此事,屬實讓張宇清尬住了。
而他這一聲指責,又讓吳振海和康云翔本就被打擊得一片瘡痍的心,傷上加傷。
「ber……啥玩兒楞?」
「汪大人這么說,我們完全能理解,他稀罕的是火器部的火槍,是打仗殺人最好的利器,可您張真人不就干這事兒的么!」
「怎么也說這話?」
「正經(jīng)人不煉丹,咋滴,合著你張真人不太正經(jīng)。俊
又是兩個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不由讓吳振海和康云翔再次有些懷疑人生,大大的腦袋上長滿了一大堆大大的問號。
見二人沒有說話。
張宇清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貧道早就不搗鼓那些破爛玩意兒了!兩位千戶以后可別再跟貧道提這事兒!”
吳振海和康云翔可以清晰地看到。
這位張真人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拒絕和晦氣。
他們蹙著眉頭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里頓時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煉丹司、煉丹司……合著這「煉丹司」啥玩意兒都搗鼓,就是不搗鼓煉丹???
「不是……這煉丹司里就不能有點正常的事么?」
張宇清話說得義正言辭且毫無猶疑,更是好似巴不得要和「煉丹」這倆字兒撇清關系……十成有十二成的真。
二人自然不疑有他。
信了對方這份忌諱。
“呃……”二人心里雖是一大堆的問號,但十分無語地沉默了片刻后,只能各自暗嘆了一口氣,抱拳賠禮道:“提起煉丹之事,是下官冒犯了,既然張真人不喜煉丹,下官以后便不提煉丹了!
張宇清無奈地抿了抿嘴。
他是一點不想聽這兩個字兒,可對方一句話里提三次,這屬實讓他有點想罵人,也好在道家講究養(yǎng)氣,他沒再多說什么。
這時候。
又有一人從火器部里面通向校場的月門急匆匆跑了過來。
臉上表情帶著些許著急,也有些許興奮。
他停在汪錦年面前氣喘吁吁地道:“汪……汪大人,研發(fā)那邊傳話,請大人試一試燧發(fā)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