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將紫禁城吞沒在漸濃的夜色中。王云貼著宮墻疾行,靴底掠過青苔時未發(fā)出半絲聲響。拐過三道回廊,他在井臺邊的老槐樹下駐足——樹身某處凸起的瘤節(jié)被刻意磨平,露出暗藏的機關。
井中密室燭火搖曳,阿丑正斜倚在石榻上把玩一枚鐵蒺藜,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先天二品的威風勁兒,隔著三丈都能聞見!八旖枪雌饝蛑o弧度,“不過小子,別得意太早。先天之后每跨一品,都得在生死線上來回滾三遭。沒熬成宗師,你那無方兄弟......“
“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王云后退半步。心中暗忖:“應是我拉攏他后便一直跟蹤監(jiān)視我,看看我有多少籌碼?這人心機太可怕了…”,嘴上卻硬撐道:“少廢話!找你是談正事!
“殺萬貞兒?“阿丑嗤笑一聲,鐵蒺藜精準釘入墻面,“皇帝在安喜宮布了十二名錦衣衛(wèi)高手,還有近百禁軍。你當那是紙糊的?“
王云拿出那柄劇毒苦無,金屬冷光在燭火下劃出細碎弧線:“讓她自己了斷懂不懂?皇帝就算疑心也抓不到把柄!耙姲⒊筇裘,他壓低聲音將計劃和盤托出。
阿丑聽得雙目發(fā)亮,忽然拍手大笑:“好個借刀殺人!裝神弄鬼這勾當,我阿丑最是拿手......“他突然收住話頭,神色一肅,“不過那些守衛(wèi)有些難纏,需得引開才行!
兩人湊在石桌前,用炭筆在青磚上畫著路線圖。王云指著安喜宮西南角:“子時三刻,我在膳房制造煙火,引開外圍守衛(wèi)。你趁機潛入......“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宮墻,仿佛催命的喪鐘。安喜宮的琉璃瓦在夜色中泛著冷光,猶如千萬把倒懸的利刃。
王云如鬼魅般貼著宮墻游走,云影身法帶起的微風甚至未驚動檐角沉睡的夜梟。當他撬開膳房窗欞時,懷中浸了桐油的艾草立刻被火折子點燃,濃煙裹挾著焦糊味瞬間沖天而起,仿佛一條黑色的巨龍,直沖云霄。
“走水了!走水了!“凄厲的呼喊撕破夜空。十二名錦衣衛(wèi)高手率先沖向火光,近百禁軍緊隨其后,將安喜宮圍得水泄不通的守衛(wèi)陣型頓時出現(xiàn)缺口。阿丑的身影如同墨色綢緞般滑過墻頭,從氣窗潛入萬貞兒的寢殿。
寢殿內(nèi),紅燭搖曳,光影婆娑。銅鏡前,萬貞兒正對著燭火枯坐。曾經(jīng)吹彈可破的肌膚如今爬滿細紋,朱紅的胭脂蓋不住眼下青黑,駐顏術(shù)失效后,她不過是個年近半百的憔悴婦人。歲月的痕跡在她臉上肆意蔓延,仿佛是命運對她的無情嘲諷。
突然,墻面泛起詭異的波紋,阿丑施展東瀛幻術(shù),淑妃慘白的面容在墻上緩緩浮現(xiàn)。萬貞兒猛地抬頭,手中的鎏金簪子“當啷“墜地,發(fā)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響。
“萬貞兒,還我命來!“阿丑以口技模仿淑妃的尖嘯,聲音尖銳而凄厲,仿佛來自地獄的控訴。聲音未落,又瞬間化作太監(jiān)張敏臨終前的嗚咽,“小公主不過三歲...你竟用白綾...“
幻影不斷變換,吞金而亡的吉慶、溺亡在御花園的皇子,二十余道亡魂虛影將寢殿層層包圍。每一個虛影都帶著無盡的怨恨,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仿佛要將萬貞兒拖入地獄。
萬貞兒瘋狂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往日精心盤起的發(fā)髻散落如枯草。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不...不是我...不是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
阿丑見時機成熟,指尖輕彈,浸透劇毒的錦帕飄飄蕩蕩落在她腳邊,口技模仿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森:“這錦帕捂死過幾個月大的皇子,如今該物歸原主了!“
“不!不可能!“萬貞兒抓起錦帕想要擲開,卻在看到帕角暗繡的牡丹時瞳孔驟縮——正是她當年謀害皇嗣的罪證。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她的雙手開始不停地顫抖,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控制。
慌亂中她打翻妝奩,碎瓷片劃破掌心,鮮血滲進錦帕,劇毒順著傷口急速蔓延。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四肢無力,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當她最后一次跌坐在地,顫抖著抓住錦帕時,上面赫然浮現(xiàn)出用朱砂寫就的字跡:“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八难凵裰谐錆M了悔恨和不甘,想要呼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阿丑見萬貞兒癱倒在地,嘴角溢出黑血,方才收手。他身形如鬼魅般一閃,眨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此時,王云迅速從暗處現(xiàn)身,正巧瞥見阿丑遠去的背影,那身影在月光下化作一道黑影,轉(zhuǎn)瞬即逝。
王云深吸一口氣,快步走進房間。屋內(nèi)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詭異的氣息,萬貞兒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身體不停地抽搐著。王云目光掃過四周,很快找到了錦帕,伸手將其收入懷中,這可是至關重要的罪證必須毀掉。
就在這時,萬貞兒艱難地抬起頭,看到王云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恨意:“我早知道是你,從見到你第一眼,我就有種強烈預感,你會毀了我,可惜汪郎不信……”她的聲音微弱而沙啞,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王云蹲下身,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你是罪有應得。你說的不錯,如果沒有我,你應該不會死,還很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武則天,可惜天道就是這么玄妙,我出現(xiàn)了,你的結(jié)局也就注定了!
萬貞兒瞪大了眼睛,痛苦愈發(fā)劇烈,她在地上翻滾著,指甲深深摳進地磚。臨死前,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喊出了“汪郎”二字,聲音中充滿了眷戀與不甘。隨后,她的身體漸漸癱軟,沒了氣息。
王云站起身,凝視著萬貞兒的尸體,輕嘆一聲:“也是個可憐女人…”說完,他迅速轉(zhuǎn)身,身影如同夜梟般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空蕩蕩的房間和一具冰冷的尸體。
子時的更鼓遙遙傳來,安喜宮的琉璃瓦上凝結(jié)起血露。史官不會記載這一夜,——唯有‘夜梟’銜走的那枚染血錦帕,在無人處緩緩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