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錦顧及腹中的孩子,心里哪怕一萬個不情愿和無羨公子同住一屋檐下,但最后也還是答應了他,低聲妥協(xié)道,“我聽國師的!
無羨公子因為她這句話,原本冰冷的臉色微微緩和了幾分,“從承國公府一路趕過來,太子妃想來應該還沒用午膳,那就等用了午膳,再讓必應為你安排住處!
“我聽國師的!标懩铄\還是那句話。
無羨公子:“……”
他看著她,唇角微微的翹起,“是不是本座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會聽本座的?”
陸念錦沒想到,她只是給他幾分好臉色,他就能提出這么不要臉的問題,當即一個眼刀甩了過去,“國師,現(xiàn)在天還沒黑呢!”所以就不要做白日夢了好吧!
無羨公子見她終于恢復正常,抬手一招,朝著她道,“過來!”
“不!”陸念錦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無羨公子沉吟了片刻,冷眸微瞇,威脅道,“你就不怕本座將你趕下山去?”
陸念錦一想,這大豬蹄子一向過分,這種事情他還真做得出,只好站起身來,不情不愿地朝他挪了過去。
“什么事?”在桌案前站定,她看著只跟她隔了一張書桌的無羨公子問道,語氣有點不耐煩,又有點奶兇。
無羨公子側目,將自己右手邊的一沓賬簿,推給她道,“看看這幾本賬簿可有問題。”
陸念錦清潤的眼眸微微睜大,“國師這么什么意思?”
無羨公子覷了她一眼,“你不會是想在這里白?”
陸念錦看著他眉頭微皺,一臉正色的模樣,勾著唇緩緩地點了點頭,“好,我看就是!闭f著,她朝立在一旁的玄一,道,“去,把竹椅給我搬過來!”
“……是,太子妃!”玄一假裝沒有看到兩位主子之間的眉眼官司,第一時間將竹椅搬了過來。
“你去廚房給必應幫忙!标懩铄\落座后,無羨公子看向玄一,吩咐了一句。
玄一聽到主子吩咐,下意識抱手道,“屬下不會做飯!”
無羨公子聞言,眉心微攏著,加重語氣,“燒火會嗎?”
“會!”聽出主子語氣里的不滿,玄一求生欲極強道,“屬下領命,這就去廚房幫必應的忙!”說完,便朝外退去。
陸念錦沒理會無羨公子御下,她直接從筆架上取了一根玉管羊毫,翻開賬簿就整理了起來。
無羨公子見她并不關心他給她的賬簿都是哪里的,又是什么生意的,心里不由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他身份的異常。
七八本賬簿,陸念錦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整理了個七七八八。
她用的是后世的復式核賬法,而云朝現(xiàn)在的記賬方式是隋末唐初時通用的單式記賬法,所以八本賬簿經(jīng)過她的整合復核,就只有一本多一點的薄厚。
“師叔,午膳好了!标懩铄\復核完賬簿,在進行最后掃尾的時候,必應敲響了書房的門。
無羨公子抬起頭,沉沉地應了一聲,“知道了,”隨后,又看向陸念錦,“賬簿午后再看,先去用膳!
“哦!标懩铄\應了一聲,站起身,和他一起出了書房。
午膳是擺在廳堂的,他們過去時,必應已經(jīng)擺好了飯,四菜一湯,分別是:茱萸香菇,白菘釀豆干,仔姜炒蕓豆,清炒紅菜苔,冬瓜豆腐湯。
“坐吧!睙o羨公子先一步落座,沖著陸念錦說道。
陸念錦跟著也坐了下來,接過必應遞來的竹筷。
“本座喜食辣,必應做菜多多少少會放一些茱萸,胡椒,太子妃若是吃不慣,不必勉強自己!标懩铄\吃了幾口菜后,無羨公子突然看向她,說道。
陸念錦停了一瞬,才道,“吃得慣的,多謝國師記掛!
無羨公子聽她這么說,“嗯”了一聲,未再言語。
一餐飯吃得有些沉默。
用完飯后,無羨公子吩咐必應,“等下將東廂收拾出來給太子妃!
“是,師叔!北貞饝艘宦暎,又樂呵呵地看向陸念錦,“請?zhí)渝缘绕蹋蚁葘N房收拾了,就去幫您安排!
陸念錦客氣地點了點頭,“有勞!
必應提著食盒退了下去。
無羨公子起身,單手負在身后,看著她道,“可要出去走走消食?”
陸念錦吃得并不多,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必了,國師你自己去吧,我先去書房看賬簿,等核完賬,必應那邊收拾的也差不多了,我想回房睡會兒。”
無羨公子聽她這么說,臉上微微訝異,“那些賬簿你這么快就看完了?”
陸念錦點了點頭,“這兩本賬目不大,比較容易看!
“那可有什么問題?”無羨公子試探問道。
陸念錦回想了下自己剛才復核的結果,道,“第四本、第六本和第七本各有一處記錯,不過不是什么大問題!
無羨公子更詫異了,他擔心她不善此道,刻意給了她自己看過的賬簿,沒想到,她看賬的速度不但比他還快,而且還將所有的問題都看了出來。
“先去書房罷,”帶著幾分好奇,他突然改口。
陸念錦對此倒是沒什么異議,兩人一起朝外走去,又回了書房。
書房中,無羨公子落座后,一眼就看到陸念錦方才核過的賬,順手拿了起來,卻見上面的記賬方式簡單是簡單,但那一串一串的符號,卻是陌生得很。
“這些……是什么意思?”他放下手中的賬簿,指著上面的符號問陸念錦。
陸念錦看了一眼,點著上面的阿拉伯數(shù)字,道,“一、三、七、九、二、零……就是一種簡化的數(shù)字,用它來記賬會方便許多!
“的確!睙o羨公子向來靜無波瀾的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驚喜,“用這種方式記賬,賬目收支看起來一目了然,哪里做了手腳立刻就能看出來!
陸念錦聽他這般說著,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奔波了一天,她是真的累了。
就在這時,外面再次響起了敲門聲,是必應,“太子妃,我已經(jīng)忙完了,可以帶您去東廂了,不知您現(xiàn)在方便嗎?”
“方便的!标懩铄\忙回應了一聲,然后跟無羨公子打了個招呼,就朝外走去。
無羨公子目送她離開,不過須臾,目光又回到了眼前的賬本上。
他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將這種新的核賬法吃透,又提筆寫了封密信,喚了竹樓外待命的來臣進來,把東西交給他,吩咐道,“送去宮里。”
“是,主子!眮沓碱I命離開。
而此時皇宮,乾元殿。
四皇子蕭澤正躬身上前,將一本嶄新的記賬法奏折呈給皇上。
皇上接過后,越往后看,臉上神情越是激動,配合著賬本看完后,撫弄著胡須問蕭澤,“老四,這樣的記賬法是你想出來的?”
蕭澤聞言,忙拱手道,“回父皇的話,兒臣并不精于庶務,如何能想得出這樣的新式記賬法,實則是兒臣的未婚妻,孟家大小姐想出來的!
前幾日,皇后已經(jīng)稟告皇上,為蕭澤和孟清庭賜了婚。
皇上聽蕭澤這么說,意外過后,又是一陣歡喜,連聲道,“孟寺卿教女有方,孟大小姐是當之無愧的才女,有了這樣的記賬法,日后戶部行事的效率不知要快上多少……須得重賞!”
“那兒臣就先謝過父皇了!笔挐商婷锨逋ブx恩。
皇上摩挲著手中的奏折,想了想,又給了他一句準話,“待明日朝會,朕與戶部尚書議過此等記賬法,便封賞于孟氏父女!
“這是應該的。”蕭澤附和著。
隨后,又在乾元殿留了一頓飯才離開。
蕭澤走去,皇上看著面前的新賬本,心里的愉悅勁兒還沒散去。
在內(nèi)殿侍奉的一個小太監(jiān)突然快步走了過來,手里捧著一個布包,到御案旁邊后,湊近正高興的主子,低聲道,“皇上,來大人來了,喚奴才將這東西交給您!
皇上一聽是來臣送來的東西,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揮了揮手,讓小太監(jiān)退下,然后親手將布包拆了開來,布包里是一封奏折,還有一本賬簿。
看著這兩樣東西,他心里突然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果然,奏折和賬簿翻開后,跟老四送來的幾乎如出一轍,有九成的相似,唯一的一成不似,是來臣送來的更加精簡,完善。
因為有了兩份奏折,兩本賬簿,皇上原本欣喜激動的心情瞬間化為淡淡的惆悵和為難。
他嘆了一口氣,閉上眼,叫了聲來臣!
來臣聽到聲音,立刻從暗處行了過來,單膝跪地,抱拳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嘆了口氣,睜開眼道,“你回去回了國師,就說他送的東西遲了一步,朕先收到了四皇子遞上來的。”
“是,皇上!”來臣答應。
皇上沖著他擺了擺手,“回去吧!”
來臣起身,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一個時辰后,大慈恩寺后山竹樓。
無羨公子正在用新式記賬法核賬,窗外突然傳來了三長兩短的敲擊聲。
他放下手中狼毫,抬起頭,冷聲道,“進來!
下一刻,來臣打開窗戶跳了進來,上前跪地稟道,“主子,屬下已經(jīng)將東西送進宮里,不過,到底還是遲了一步,皇上說,四皇子已經(jīng)送了一份一樣的給他!
四皇子也送了新式的賬簿進宮?
無羨公子聽到這里,眉頭一下子緊擰起來,“可打聽清楚是誰給四皇子獻的策?”
蕭澤那個草包自己肯定是想不出來的!
來臣又拱了下手,道,“屬下離宮時,尋乾元殿的小太監(jiān)打聽了幾句,聽他說這新式記賬法是四皇子的未婚妻,孟大小姐想出來的!
“孟清庭?”無羨公子眼底一冷。
“就是她!
“……”無羨公子沒再言語,沉默了一會兒,沖來臣擺了擺手。
來臣躬身退了出去。
……
另一邊,竹樓東廂。
陸念錦睡的差不多了,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睜開眼,卻見秦嬤嬤守在她的身邊。
“嬤嬤?”她叫了一聲。
秦嬤嬤一面扶她起來,一面慈祥的跟她解釋,“是一位姓蔡的大人將老奴接過來的,說是姑娘這段時間都住在這里!
“那浣溪呢?”陸念錦想到承國公府的事,有些擔心的問道,“她怎么樣?”
“那丫頭才新婚,如今身子又不好,倒是吵著要來伺候姑娘,不過被老奴給駁了!鼻貗邒叩吐暬卦挕
陸念錦松了口氣,“她沒事就好!
說罷,她想起慕氏被殺的事,又試探著問,“嬤嬤跟蔡浥走的時候,承國公府可有發(fā)生什么事情?”
秦嬤嬤聽她這般問,也想起了慕氏的慘劇,嘆了口氣,道,“二老夫人沒了!
“叔祖母……那她是怎么沒的?”
秦嬤嬤嘆了口氣,“有刺客進國公府行刺二老太爺,二老夫人為了護二老太爺,被賊人推到假山上,磕破了頭,當場死亡,二老太爺也被賊人劃傷了胳膊!
陸念錦:“……”
她在心里冷笑,那賊人,只怕是陸赫的人吧!
兩人又說了會兒別的。
差不多就到了晚膳時間。
陸念錦想著午膳時嘗到的必應的手藝,當即吩咐秦嬤嬤道,“嬤嬤,我想吃你做的素餡小餛飩,你去廚房給我做好嗎?”
秦嬤嬤聞言,寵溺地看了她一眼,“只要是姑娘想吃的,老奴什么都給你做!闭f著,交代了她一聲好好等著,便斂裳起身,往外走去。
陸念錦看著秦嬤嬤離開,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將陸赫殺妻時的兇殘模樣從腦中甩出去……
半個時辰后,秦嬤嬤回來,見她臉色煞白,額心冒汗,忙三步并兩步的走到她面前,在床沿坐下緊張道,“姑娘,你臉上怎么差成這樣,可是哪里不舒服?”
陸念錦沖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嬤嬤,我沒事,你莫要擔心……只是剛才小睡了一會兒,被夢魘住了,你去幫我倒杯水,我喝了,歇會兒就好了!
“好好,老奴這就去……”秦嬤嬤說著,便朝桌邊走去。
她用最快的速度給陸念錦倒了一杯水,端到床邊遞給她道,“姑娘,快喝一口壓壓。”
陸念錦接過秦嬤嬤遞來的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溫涼的茶水入喉,她心里驚惶的情緒頓時減了不少……
秦嬤嬤又陪她坐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晚膳已經(jīng)準備好了,老奴現(xiàn)在扶您過去?”
陸念錦腹中確實有些空了,她沖秦嬤嬤點了點頭,“好!
秦嬤嬤聞言,立刻服侍她更衣穿鞋,引著她往竹樓廳里而去。
廳中,無羨公子已經(jīng)落座,看到陸念錦過來,他一眼就注意到她發(fā)白的臉色。
“身子不舒服嗎?”他擰了擰眉,輕聲詢問。
陸念錦搖了搖頭,抬起頭看向他道,“沒有,只是剛才做了個噩夢,有些魘住了!
無羨公子聞弦知意,頓了一下,道,“太子妃莫怕,大慈恩寺乃是百年古剎,竹樓外更有層層陣法守護,縱是再兇惡的妖魔鬼怪,都無法入內(nèi)傷害到你!
陸念錦沒想到無羨公子會寬慰她,怔了會兒,才“嗯”了一聲。
“先用膳吧。”見她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無羨公子難的放軟了聲音。
陸念錦點了點頭,舀著面前的餛飩,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無羨公子又看了她一會兒,感覺她的臉色在逐漸好轉,才收回目光,用起自己面前的餛飩。
用完晚膳。
陸念錦起身,打算回房。
無羨公子卻攔住了她,先一步開口道,“本座有些事想和你說,先去書房罷。”
陸念錦想著應該是關于賬簿的事,點了點頭,“那就走吧!
兩人一起去了書房,秦嬤嬤自然沒有跟著,她隨必應去了廚房,幫他收拾東西,順便給他開個小灶。
書房里。
陸念錦甫一落座,便問無羨公子,“國師喚我過來,可是賬簿有什么問題?”
無羨公子點了點頭,跟著,便將孟清庭也想出了這種新式賬本,并經(jīng)蕭澤呈給皇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念錦聽完后,倒是沒有意外,她淡淡的看了無羨公子一眼,道,“原就是人想出來的東西,這樣便捷清晰的記賬方式,我能想出來,旁人自然也能想出來!
“是嗎?”無羨公子挑眉,“那為何那么多精通賬目的賬房都沒想出來,偏偏她一個掌事不過數(shù)月的閨中女兒這么快就想出來了?”
陸念錦聽無羨公子這般反問著,臉色不由變了一變,她攥緊了收在袖中的手,看向他道,“無羨公子這話,不只是在懷疑孟大小姐,同時也是在懷疑我,是嗎?”
“你怎么會這么想?”無羨公子聽她莫名其妙的將他往壞了的揣測,不由道,“她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她如何能與你相提并論!”
“那在國師眼中,我是什么人?孟大小姐又是什么人?”
“在本座心中,你聰慧,心善,氣性大,而孟大小姐……她清高,狹隘,拎不清,毫無可取之處!睙o羨公子實話實說。
陸念錦冷哼,“我氣性哪里大了?”
“那本座說孟大小姐,你生什么氣?”無羨公子反問。
陸念錦抿了抿唇:“……”她能說她是心虛嗎?
“除了這件事,還有別的事嗎?”反正這件事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她索性不跟他說道了,直接轉了話題。
無羨公子嘆了口氣,“你莫再生氣了,本座只是想問問你,你從前與景妃交好,這樣的記賬方式是否無意之間在她面前泄露過,以致被她暗暗記了去?”
陸念錦搖頭,“沒有,我從未在景妃面前記過賬,今日在國師面前,乃是第一回!
“……”無羨公子聽她說的肯定,一時之間,倒是默了。
難道,這記賬方法是蕭澤和孟清庭從別處得來的?
他久久無語。
陸念錦也沒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她看著差不多了,便提出想回房歇著。
無羨公子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無奈點頭道,“想回去就回去吧,若是再夢魘了,便來書房尋本座,本座會一直在書房!
陸念錦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回到寢房,秦嬤嬤已經(jīng)將床鋪好了,看到她回來,忙上前道,“姑娘回來了,累了吧,現(xiàn)在是要歇下嗎?”
陸念錦搖了搖頭,“我記得東廂外間的多寶閣上有幾排書,有勞嬤嬤去隨便幫我拿一本過來,我打發(fā)一會兒時間,困了再睡。”
“好,老奴這就去給姑娘拿!鼻貗邒哒f著,便朝外走去。
等她再回來時,手里卻不止拿了一本書,而是取了四五本,到陸念錦跟前后,一字排開道,“老奴隨便給您取了幾本游記過來,姑娘看看喜歡哪一本!
陸念錦朝桌上的書看去,稍許,選了一本各地美食的。
秦嬤嬤一看她的選擇就笑了起來,“老奴就知道姑娘喜歡這本!
陸念錦笑笑,“嬤嬤沒什么事就先下去吧。”
秦嬤嬤聞言,卻有幾分猶豫,“姑娘確定你一個人可以?這要是再夢魘著了呢?”
陸念錦淡淡地搖了搖頭,“哪里就有那么容易夢魘著,嬤嬤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再說了,我不還是大夫嗎?”
“那老奴就先下去了,”秦嬤嬤說著,臨走前又不放心的補了句,“夜里,姑娘萬一要是再魘著了,可一定要叫老奴進來伺候,別又心疼老奴。”
“我知道了,天色也晚了,嬤嬤快回去吧!标懩铄\笑著交代。
秦嬤嬤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陸念錦在她走后,便歪在竹榻上看起手里的游記來。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本游記竟然是苦明大師寫的。
里面記載了許多不為人知,快要失傳的美食。
陸念錦看的眸光都亮了起來。
此刻,哪里還顧得上想那些令她憂懼的事情,當即如獲至寶地將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了眼前這本美食游記里……
能讓苦明大師記載下來的都是精華,所以手里的書并不是很厚。
陸念錦只用了一個時辰多的功夫就看完了。
因為興致太濃,她沒忍住,又去外間取了紙筆,將這本游記抄了一遍……
等抄完后,她終于困了,瞇著眼,腳步有些虛浮的朝床榻走去……放下帳子后,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書房里,無羨公子仍舊在看賬簿。
他擔心陸念錦,怕她夜里又會夢魘,完全沒有睡意……
前半夜,一切安好。
后半夜的時候,東廂中,陸念錦眼皮突然劇烈地抖了起來,她口里喃喃叫著,“不要、不要……不要殺我!”
喊出最后一句時,她突然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直直的坐了起來,水潤的眼中,全是驚恐和懼怕。
夢里,朗月居,陸赫要殺她滅口時,奉命守著她的四個死士并沒有出現(xiàn)。
她被陸赫陰狠無情的目光籠罩著,一步一步的后退,最后跌坐在了地上,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畜生在她面前蹲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狠狠地朝她腹部刺來……
她嚇的心魂俱裂,再也忍不住驚叫出聲,醒了過來。
寢房里,不知何時,蠟燭被風吹滅了,月光幽幽的陰影中,她掀開帷帳,朝外看去。
因有心魔作祟,一時間,她只覺得屋里的柜子,多寶閣,桌子,衣柜全都變成了吃人的惡鬼。
更多更深的恐懼襲上心頭,她扶著床沿的手一個不穩(wěn),整個人就頭朝下的往地上跌去……
頭狠狠地砸到地上,陸念錦疼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她護著肚子,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再也不敢看屋里的任何家具,腿肚子打著擺子,膽戰(zhàn)心驚、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出了東廂,她更不敢去看遠處黑黢黢的草木山脈,只快步朝著燈火通明的書房走去。
……
到了書房門口,透過窗紙,看到里面溫暖的燈火,她一直恐懼不安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抬起手輕輕地敲了下門,聲音顫抖著問,“有人嗎?”
無羨公子一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的,就起了身。此刻再聽到陸念錦惶恐不安,又小心翼翼的語氣,他眼底掠過一抹擔心,立刻繞過桌案,朝她走去。
“又夢魘了?”門一拉開,他擔憂的目光就籠住了她,沉聲詢問。
陸念錦臉色慘白的點了點頭,兩手用力的揪在一起,低聲道,“是,我……我又夢見他了,他將我逼到角落,兇狠的盯著我,揚起短刀,朝我肚子刺來……”
“別怕!彼ひ舻统粒瑤е矒,環(huán)上她的肩頭,輕聲道,“本座在!
陸念錦抬起頭朝他看去。
只見他眼神溫和,沉靜篤定的沖她點了點頭,執(zhí)起她的手,帶她朝里走去。
“先坐下,我去給你沖盞蜜水!彼苯訉⑺I到了書房里間,把她安頓在了竹榻上,噯聲說道。
陸念錦咬緊了唇,眼尾紅紅,弱弱道,“那你不要走遠。”
“就在書房里。”無羨公子輕聲哄著她,“你慢點數(shù),數(shù)三下本座就回來!
“好,我慢點數(shù)!标懩铄\像個孩子一樣,乖巧地說道。
無羨公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發(fā)心,轉身朝外走去。
“一、二、三……”陸念錦慢慢的數(shù)著,“三”字落下時,那道讓人心安的清瘦身影果然回來了。
他手里端著一只櫻紅的琉璃盞,盞中是釀的極醺極釅的玫瑰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