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南坪村建設(shè)落后,村里年輕的男人進(jìn)城打工,賺了錢的就拖家?guī)Э诮尤チ顺抢,賺不到錢的,索性連家也不回了。
江灣的父親跟著熱潮,隨著村里的人一起進(jìn)城打工在工地做建筑。
同村的賺錢的都回來了,江灣的父親遲遲沒有消息。過了三個月,江灣的父親回來了——是被拉水泥車的貨車帶回來的。
那幾年的工地安全設(shè)施不完善,又或者說每個行業(yè)都有陰暗面。江灣的父親在工地出了事,繩索斷裂脫落,人從建筑臺上摔下來,當(dāng)時就沒了。
工地的承包商為了撇除責(zé)任,花錢買通了同工地的民工,對外一口咬死了是江灣的父親是在工期以外出的事故。
花錢堵民工的嘴,總比拿賠償款合算得多。
江灣那年十八歲,還在走讀縣里的高中。夏風(fēng)烈火,等到江灣的父親被拉回村子里時連失身都臭了。
江灣最后一次見父親,是腐爛到不成型,甚至辨認(rèn)不出模樣的。
村里多的是老弱婦孺,能幫得上忙的男人多的是上了年紀(jì)或身有殘疾,江灣第一次在家中挑大梁,是操辦自己父親的喪事。
工地沒給賠償款,江灣一舉成了孤兒,滿了十八歲,孤兒院不收,只能被同村的姑姑家收養(yǎng)。
家里的來源斷了,江灣的姑姑不肯出錢供她讀書。那時的江灣雖然個子不高,人又黑又瘦,但也是個如花盛放的年紀(jì)。
天氣炎熱,江灣一身白色短袖被汗打濕,廉價的布料滲透出里面被貼身衣物裹挾出的形狀。
姑父見了,起了心思。
事情鬧大了,姑姑留不住江灣,抓著她的頭發(fā)從村頭打到了村尾,幾乎把這一輩子所有學(xué)到的臟話都罵了出來。
村里多舌的人多的是,傳著傳著,就成了江灣自己脫了衣服爬上姑父的床勾引。
因為這件事,姑姑不讓江灣再回去,順帶在村里說了門親事給她。男方是個瘸腿的,三十多歲還在打光棍,聽說江灣的姑姑收了自家的聘禮,每逢半夜就偷跑去江灣家里,偷看她換衣服。
屋里的窗戶縫縫補補,被江灣用石頭砸了一次又一次。她坐在炕頭上一整晚的睡不著,手里還握著把菜刀,生怕再有人進(jìn)來。
村長是個心軟的,鬧來鬧去總歸是看不下去。他背著江灣的姑姑偷偷來過兩次,商量著江灣,說從前有個大城市的富貴先生來過,資助過隔壁村的孩子上學(xué),他托了關(guān)系要到了聯(lián)系方式,求著人家來接她去城里讀書,問江灣愿不愿意。
江灣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把手里的菜刀放了。
聞彥庭不是第一次下鄉(xiāng),他和陸硯生再來的時候,江灣穿著一身黑色棉麻的大罩衫,三十多度的天氣,手里拿著一把砍豬菜的大刀站在自家門口對準(zhǔn)了瘸子,眼睛紅了,拿刀的手都在哆嗦。
“江灣,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讓你嫁人是為了你好!你自己看看現(xiàn)在村里哪家能看的上你,我是你姑姑!你拿刀指著我,你就不怕你在天上對你寒心嗎?!”
江灣的姑姑聲音尖銳,指著江灣時,語氣幾乎能吃了人。
聞彥庭和陸硯生遠(yuǎn)遠(yuǎn)看著,臉色當(dāng)時就變了。
情況比村長在電話里說的還要嚴(yán)重。
聞彥庭本打算一個人來,和陸硯生合計過,又覺得那地方窮鄉(xiāng)僻壤不安全,他一個有心臟病的,碰到什么事再折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