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nèi)傳來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池真真猶豫片刻,帶著金鶯避開,待看到梅娘走出來乘車離去,兩人才從轉(zhuǎn)角處走出來。
施娘子正對著各色禮物納悶,看見池真真松了口氣,說道:“燕京來的客人,帶來許多重禮,我推辭不下,正好你回來看如何才好!
梅娘方才幾乎是丟下禮單跑了,施娘子又不擅長與人拉扯,只覺來人言語隱晦態(tài)度含糊,說是替飛鸞姑娘來送禮,可連茶都沒留下喝一口就匆匆告辭。
禮單上都是些名貴之物,池真真略掃了眼,讓阿音收起來。
她離開明桂云居時只帶走了唐桓回京時送給她的補(bǔ)償,檀寧給的都沒拿,后來青塵應(yīng)是想將那些送來,又被她硬生生拒絕,現(xiàn)在銀錢不襯手她有些后悔,沒有成算的人便是如此,永遠(yuǎn)為做過的決定后悔。
池真真回到房中,仍在思索遲飛鸞此舉用意,以兩人如今的身份見了面多少有些尷尬,才會讓梅娘出面。不得不說,遲飛鸞的心思通透,大約想到她往后的日子會缺錢,送來的都是能拿去出手換錢的物件,起碼幫了她不小忙。
再則,也說明她的身體已經(jīng)無恙,怎么都算好事一樁。
至于遲飛鸞搬入明桂云居,和池真真又有何干系,難不成她自請下堂,還指望檀寧為她守身如玉?
她隨手拿起桌上放著的《清靜經(jīng)》翻閱,卻被書頁中夾著的銀票閃花眼,原來凌儀華贈書另有用意,里面共有千兩銀票若干,上萬兩銀錢在手,足夠她無憂一生。
————
日子過得飛快,月余后池小志再次休沐來到玉泉鎮(zhèn),此時秋風(fēng)已至,天氣轉(zhuǎn)涼后書院發(fā)了新制袍服,穿在身上輕薄保暖,他近來在書院表現(xiàn)不錯,頻頻得夫子夸贊,便來看望姑姑,好叫她看看自己是不是長大了。
齊叔開門見是池小志,堆了笑請他進(jìn)去,他卻回過頭裝模作樣對跟在身后的人道:“王兄,我已到家,改日再向王兄討教文章。”
原來這一路是王珙與他同行回來,阿音聽到動靜走出來,喜道:“小公子來了,姑娘今兒有空在家,就猜著你快來了。”
王珙白凈的面皮微紅,有些遺憾沒能與佳人偶遇,他禮數(shù)做足作揖離去。
阿音笑著說道:“小公子頑皮,姑娘說過別逗王小公子,王老爺與夫人可是好人!
池真真花銀子從王老爺手中買下滿意的地方,便尋人按施娘子的圖紙,在河邊建起一間工坊,又在鄰近村落招了匠人伙計(jì),此時工坊已開工十?dāng)?shù)日,待產(chǎn)出穩(wěn)定便可售賣。
如今鎮(zhèn)上的人都已經(jīng)知道,池真真與施娘子并非姐妹,兩人搬到鎮(zhèn)上居住是想在此建工坊造紙。女子多在家中相夫教子,偏這兩名女子不走尋常路,且那個姓池的女子在燕京城有親戚,時不時便過來看她,除此之外再打聽不出一星半點(diǎn),于是,鎮(zhèn)子上有些不好聽的話傳開,還是王夫人知道后幫著說了幾句,叫人別與她們?yōu)殡y。
池真真很是感激王家人通情達(dá)理,又讓阿音給王夫人送了禮,因?yàn)橛忻饺颂嵊H在前,所以她并沒有露面,怕與王珙碰上被人誤會別有用心。
不過玉泉鎮(zhèn)就這么大,兩人因?yàn)槌匦≈镜脑蜻是碰了面。
池小志在紫云書院素來以頑劣出名,但他家中有靠山,回回惹事都有人幫他擺平,近來他安生許多,知道念書寫字求上進(jìn),也有消息說他的靠山?jīng)]了,以前被他整過的同窗想報復(fù)回來,沒想到剛起了個頭,山長與夫子就將池小志護(hù)住,反倒是那些人受了罰。
王珙與池小志不在一個書舍,向來不理會身外事,無意中看到有個書院同窗與他同路,走到鎮(zhèn)口喚一女子“姑姑”,他才瞥過去一眼。
這一眼便令王珙徹底淪陷,那是他心底幻想過多次的顏如玉,簡簡單單一件素色衣裙,穿在鎮(zhèn)子其他女子身上普通尋常,穿在她身上卻如姑射仙子,她便是笑著也是含蓄矜持,溫柔意無法用言語描述。
后來,王珙才知道,母親想為他提的親事便是那女子,姑娘姓池名真真。
他有心讓母親再去提親,父母卻道池姑娘已親自來告知過,她是成過一次親的人,與他并不相配。
王珙覺得,是他配不上池真真。
午間,池小志如狼似虎地挾菜吃飯,吃得半飽才解釋道:“書院的飯菜沒有油水,吃再多也跟沒吃一樣。”
還有一個原因,他今年長得格外快,身子抽了條一樣猛往上躥,今日上身的衣衫,過幾日就敢短一寸。
池真真只吃了小半碗飯就飽了,看著他吃相粗魯,忍不住嘆道:“往后你娶了娘子,可別被你的吃相嚇咆了!
少年人聽到娶妻的眼都會害臊,池小志卻毫不在乎地道:“那敢情好,省得娶妻花銀子!
他的頭被池真真拍了一下,又聽她教訓(xùn)道:“娶妻的事也能與銀子牽上,定是在書院沒好好讀書,滿口胡說八道!
池小志冤枉,他家的針線鋪?zhàn)娱_了后,才發(fā)現(xiàn)做生意并不是想像中那樣,錢會嘩啦啦地流進(jìn)錢袋子,更不可能如原慶說的分號遍天下,心中頓生憂慮,怕經(jīng)營不善賠本,也怕母親傷神,所以他在書院里拼命讀書,希望早日有出息,不用家人辛苦。
段氏如今要守店,來玉泉鎮(zhèn)的次數(shù)變少,每次都讓池小志給池真真帶信,讓她早些回去一起經(jīng)營店面,她只是笑著聽了不回答。
“我讓你帶去書院的紙張如何?”
池小聲有點(diǎn)不知該怎么說,那些紙看上去潔白如雪,可是沾了墨一樣的變皺,字邊因?yàn)殇﹂_看著像長了細(xì)毛,總體來說能用,但不盡人意。
他委婉地道:“姑姑,你送的紙我很喜歡!
池真真沒好氣地道:“有話就直說,施娘子正與匠人商量如何改進(jìn),總會好的!”
“已經(jīng)很好了,有幾個同窗家中供不起紙墨,我送了一些給他們,人家都舍不得用呢!
池真真徹底沒了胃口,可工坊才剛剛建成,出紙慢不說,那些紙張她都不大看得上,明明她與施娘子在家中試得好好的,大批量制紙就不行了。
午后施娘子回來,面帶愁容說道:“看來要去燕京城請人來才行!
池真真沉默了一會兒,想到一個人,卻又將他的名字劃去,她不信滿京城找不到懂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