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到后半夜便停了,第二日清晨空氣格外清新,池真真在涼爽的早上出門,去了一趟宣武侯府。
宣武侯夫人頂頂可靠,昨日一接到她的帖子便已經(jīng)做了安排,今日池真真一到,她就讓管事帶來兩個仆婦,甚至連奶娘人選都有了信兒。
她不禁感慨高門世家的夫人能力出眾,若是換成依賴成性的她,怕是什么也弄不成。從前她根本不耐煩這些人情往來,事事都有檀寧看顧,重生之后倒是接收了不少人的善意交好。
池真真誠摯謝道:“自與夫人相識以來,承蒙您多方照應,真真無以為報!
宣武侯夫人搖手笑道:“些許小事而已,我府里剛好有合適的人!
她又道:“你從安慶回來也沒忘了我,叫人送了好些東西來,我那妹子去了到現(xiàn)在只叫人報平安,其他什么也捎過!
雖言語間有些嗔怪之意,卻也很想余夫人母女,池真真遺憾地道:“我這次從安慶回來得突然,竟沒同她們見上一面!
細想一下,她這趟門出得實在倉促,回來路上還被人不斷伏擊,回到燕京城后終于消停了,果然還是不能與檀寧在一起。
宣武侯夫人膝下只有兒子沒有女兒,在她眼里池真真和余慧是一樣的可愛,之前還想給池真真說一門親事,這會兒便舊事重提:“上回我見著淮陽郡王府的老王妃,提起來他的親事時還問到你,這一年郡王的性子收斂許多,瞧著是要走正道了。”
池真真已經(jīng)許久未曾想起李如綸,聞言淺笑不語,與她無關的人堅決不接茬。
轉天宮里來了個小內(nèi)侍,正是太子妃身邊的人,說是后日要召池真真入宮,讓她提前做好準備。
算算日子,太子妃有孕已有八個多月,再過不久便要產(chǎn)生,池真真雖然知道她往后的命途十分順遂,但女子生產(chǎn)是道難關,心中忍不住為她擔憂。
說是準備,池真真能做的不多,方映畫有孕她可以幫著準備人手與物品,太子妃這里她連根線都送不出去,宮里規(guī)矩太多,她將自己收拾得體體面面,做好準備見到貴人就下跪的準備,便帶著金鶯入宮了。
許久未見太子妃,她與太子夫妻情重,腹中還有將要出世的孩子,如今她的氣質(zhì)依舊清冷出塵,可到底多了些從前不曾有的溫情,見了池真真心中喜悅,清麗的臉上露出動人的微笑。
“凌姐姐!”
池真真有些激動,顧不得宮人還未退出殿外,快走幾步與太子妃執(zhí)手相握,又去看她的肚子,想到小皇子就在里面,她又小心地退開些,金鶯也與她一般看著太子妃滿臉敬畏。
太子妃好笑地看著她們道:“殿下也如你這般,生怕說話大聲點就能嚇到孩子,倒也不必如此!
下個月她就要生產(chǎn),所以才在這時候把池真真叫進宮小聚,閑談中池真真得知,凌家的幾個妹妹陸續(xù)訂下親事,太子妃早按規(guī)制送賞回家,她的親情緣甚淺,入宮后與家人之間的關系亦很冷淡,凌府眾人本以為府里出了個太子妃,必能跟著沾些榮寵,卻不料是給府里加了一層約束,太子妃不會縱容家人以勢張揚,如此一來更不可能修復原本就冰冷的關系。
入宮前池真真想過若太子妃問起檀寧的話,她就得好好告上一狀,沒想到太子妃提起的卻是另一個人:“今日見你還有件事,是關于桑休王子!
桑休王子?
池真真抬起如水雙眸,不解地看向太子妃,聽她說道:“當年我隨師父江湖游歷,曾經(jīng)去過北羅王庭,嗯,草原風光是極美的,可那里的人雖然受過教化,行事卻依舊遵從本族風俗,來日你若有機會去那里,須得打聽清楚他們的禁忌!
池真真聽懂了,太子妃是在提醒她,怕她跟著桑休跑了。當下微嘟嘴道:“定是檀寧說的罷!我與桑休王子只見過三次,絕無深交之意!
日后她說不定真的會去草原走一走,有桑休王子這樣的朋友,難道不好嗎?
見她不以為意,太子妃拉起她的手,說道:“我要說的是我?guī)熼T發(fā)生的一件事!
原來渺音師太收凌家女兒為徒之前,還收過一名弟子,是凌儀華的師姐,不過凌儀華并未見過她。她是隨師父到北羅王庭后,方知師門里還有過一位師姐,她在十八歲的時候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隨那人回到北羅后再也沒有了音訊。也是在那里,她親眼見到了北羅族兄弟共妻,父親死后兒子接手其妻妾的習俗,而她的師姐正是無法接受這些,將自己折磨得形銷骨立,憔悴而亡。
這一番話震得池真真半晌反應不過來,聽到兄弟共妻,她已經(jīng)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后面深吸一口氣才壓下心中不適,金鶯倒沒太吃驚,配合地拍拍她的背,擔心嚇到她。
說完這些,太子妃又道:“其實北羅的民風純樸,牧人熱情好客,女子與男兒一般騎馬自由自在,只能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大家的習俗不同罷了,更別說世間另有許許多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單看能否被人認同!
她并不是反對真真與桑休來往,但以她對桑休的了解,此人對漢人女子極有好感,真真生得美,喜歡上她并非難事,若是有意求娶則不大妙。
事關人倫,池真真就算想得再開也接受不了,哪怕得一輩子留在燕京,也不想去草原長見識,當下說道:“凌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
太子妃到底是身子重的人,見過面又說了半日話,便得歇息去,池真真也要出宮,臨走帶上許多賞賜,由幾名宮人抬著送出宮。走出奇華殿不遠,便瞧見一個穿著奇怪的女子正站在曲橋中央東張西望,似乎在深宮里迷了路。
宮中守則最重要的便是莫管閑事,池真真與身后的宮人都裝作沒有看見,目不斜視往前走,怎料那女子卻不肯放過,招手叫道:“等一下,你們等等!”
聲音有些熟悉,腔調(diào)還有些古怪,池真真又看了一眼,這下子認出那女子不就是桑休身邊的侍女坦娜嘛!
坦娜似乎也認出了池真真,急切地想跑過來,可是曲橋不是直線,繞來折去費了些功夫才趕過來,口中用半生不熟的漢話胡亂叫道:“哈斯塔娜,不不,是池姑娘,你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