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真真帶著一路氣惱回到家,強迫自己靜下心開始忙碌,一迭聲地叫阿音:“阿音,去將我給方姐姐留的禮取來,把紙筆也取來,我得記下添哪些東西送過去。對了,你叫人去瞧嬸嬸回來了沒,還得托她尋兩個穩(wěn)妥的婦人!
阿音忙得團團轉(zhuǎn),可心里卻松了口氣,也不知道姑娘與大人見面又有什么不愉快,回來時臉沉得像要滴水,這會兒可算好了。
前些日子池真真剛剛把從安慶帶回來一大車東西分了分,送給相熟之人,往裴家送的暫時收了起來,這會兒又一樣樣地拿來,讓她看看再貼補些什么,到時一并裝車給方映畫送去。
不多時派去找人的小丫鬟把段氏請過來,聞聽是給裴夫人找人,她拍胸脯道:“真兒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裴狀元的事我定會用心辦!
若不是裴文柳給池小志尋的好先生,她家小志還不知幾時才能定性,可惜好人沒好報,也不知哪個喪了良心的害裴狀元同他夫人離開京城。
按說多送些銀錢,讓裴氏夫婦在當?shù)貙と烁线m,可是池真真怕他們不肯收銀子,才巴巴的送兩個人過去,就是不知道短時間內(nèi),能不能尋到合適的人手,畢竟要讓人家背景離鄉(xiāng)去那么老遠,可恨她這府里都是才來不久的新人,一時半會兒上哪尋忠心又可靠的婦人。
阿音眨著眼想了個主意,道:“姑娘不如問問宣武侯夫人,請她拿個主意。”
段氏也點頭道:“說得正是,我這邊先幫你尋摸著。”
池真真忙去寫帖子,一邊道:“好阿音,虧得你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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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安華縣主沒了之后,忠誠伯府便安靜得有些可怕,長公主命伯府上下都要為安華縣主戴孝,這都兩個多月了,府里到處還掛著白布,飯食不見一點葷腥,用陸姨娘的話來說,便是連蟲兒蝶兒也待不下去。
主院已經(jīng)封了,伯府唯一的姑娘敏敏如今才五歲,沒了娘親后,脾氣變得很不好,檀容大多數(shù)時候待在書房,并不管女兒死活,陸姨娘只得親自教養(yǎng),一整日下來精神便不大好,到了晚上還要承受徹底難眠的痛苦。
這一日夜晚,眼見著起了風,馮安家的將窗扇關(guān)嚴,來到半臥著的陸姨娘身上,關(guān)切地道:“夫人,一會兒說不準會打雷,老奴叫人給你準備了湯藥,不如……”
陸姨娘搖頭打斷她:“不喝,誰知道那開的是什么藥,每次喝完都睡得人事不醒!
睡得沉不是好事嗎?馮安家的不知她為何不再喝藥,但也沒再勸,一會兒打雷下暴雨,這樣的天氣,陸姨娘肯定又睡不著的,房中丫鬟已按吩咐走得干凈,她少不得也得陪上一整夜,想想就覺得遭罪。
心底雖然抱怨,馮安家的卻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她揀了幾樁檀容的兒時趣事說一說,陸姨娘聽完面色好了許多,遙想起當年事,幽幽地道:“本以為熬了許多年,容兒承了爵,我就可以享福,誰想到娶了那一位,到現(xiàn)在也只能你在房中叫我聲夫人。”
說到這里,她就覺得憋氣,府里現(xiàn)在還掛著白幔,長公主積威甚重,關(guān)于檀容再續(xù)娶的事她提都不能提一句,實在是太委屈她的兒子!
最主要的是敏敏年紀尚小,伯府急需再來一個女主人操持府務(wù),以她姨奶奶的身份可當不了家,這口氣快將她憋死了。
“夫人,外頭人再說什么也管不了咱們,您就是伯府的女主人!奔热魂懸棠锊幌牒人帲T安家的就端來一盅燕窩,殷勤地服侍她喝下,剛要將玉盞放桌上,外面的雷聲轟然響起,頓時嚇得失手,幸好玉盞跌在鋪了錦布的桌上,并未碎裂。
陸姨娘沒有留意馮安家的慌張,她將眼睛緊緊閉上,這鬼天氣悶熱得很,也不是容兒在書房怎樣了,身邊人可曾用心服侍,改明兒她就開始打聽燕京城的閨秀,這一次必須好好給兒子挑個合心的妻子。
暴雨傾盆而下,伯府書房里,檀容并不像陸姨娘擔心的那樣沉郁,反而精神得很,正與心腹密謀大事。
而他的心腹,則是曾經(jīng)的玉容閣東家,如今的陳王之子原慶。
“原先生說……趙宗極在錦衣衛(wèi)手里活下來了?”
趙宗極就是鳳陽城的知州,他曾是鄒云豐的得意弟子,春日里水患淹了好幾個轄下的村莊,才叫人發(fā)現(xiàn)他貪了不少朝廷拔給修堤用的銀錢,以至于百姓流離失所。
也正是他被捆到京后,將一應(yīng)罪責都推在自己的恩師頭上,證據(jù)則是在鄒府的水池底下藏有贓銀。之前鄒云豐被參是藏銀案的主謀,許多人不相信的原因便是鄒府上下沒有找到任何來歷不明的銀錢,如今有趙宗極的供詞,京都府派人一搜,果然在水池底下挖出大筆金銀,這下子圣上也無話可說,斬立決還是流放三千里,他猶豫了許久,殺了就是承認自己識人不清,一旦流放焉知鄒相不是另一個池閣老,他不想像先皇那般過后后悔,便猶豫了許久。
雨點敲打著窗欞,風也使勁想往屋里灌,燭火不住搖動,原慶卻慢悠悠地自斟自飲,語帶嘲諷地道:“檀伯爺,你只是動動嘴皮子,事情是我尋人辦的,銀子是我掏的,如今只能怪天意如此安排!
檀容心中不悅,在他們的計劃里,趙宗極應(yīng)該死得越早越好,他死了才能讓鄒云豐的案子死無對證,就算是檀寧要給鄒云豐翻案也沒辦法。
他緊緊盯著原慶,問道:“原先生也不想看著事情有變吧?”
原慶還是不緊不慢地道:“人已經(jīng)落到錦衣衛(wèi)手里,誰也改變不了事實,這件事先放放,不知長公主幾時才能發(fā)現(xiàn)內(nèi)務(wù)監(jiān)里有檀寧的人? ”
他一點也不在意什么朝廷權(quán)勢爭斗,暗暗期待另一個布局,長公主那樣的權(quán)勢,瘋起來一定比活著的安華縣主兇猛,他已經(jīng)迫不急待想看到那一天了。
檀容皺眉,長公主是很跋扈,可她沒有瘋,若是她將傷心痛苦都沖著檀寧發(fā)泄,他一定會非常樂意見到那一天,可是,若她執(zhí)意往死里查呢?
他按下心中不安,沒有安華縣主拖累,他的前途應(yīng)該一片光明,事情一定會朝著他想的那樣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