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約定的時辰,池真真收拾心情去了米鋪,不知是否錯覺,她下車的時候覺得周遭過于安靜,雖然是第一次來米鋪,但她聽老管家 說生意不錯,按理說街上不該一個人也沒有,相鄰的幾家鋪子里也空空的。
米鋪的掌柜是個圓臉的中年男子,他已經(jīng)得知新東家要來,此時迎出來恭敬地道:“知道姑娘要來,小的已在上面騰出僻靜地方,這就帶您看看!
“掌柜不必客氣!
她有心問問街上為何如此安靜,又不愿讓掌柜覺得自己過問生意好壞,便按下疑問進(jìn)了米鋪。
二樓只有一間空房,是掌柜看帳冊歇息的,如今匆忙拆了床柜,只余一扇屏風(fēng)與一張方桌,桌上擺著沏好的茶水和鮮果,角落里還放著個冰盆。
真是有心了,池真真看看身邊的掌柜,他正擦著滿頭的汗,沒想到自己動動嘴,麻煩的卻是許多人。
她溫聲道:“多謝!
掌柜連道不敢,說完就下去候著了,新東家是個姑娘,她要用這里的地方見的也不是一般人,光是見到池真真那通身的氣派,已叫他不敢抬頭細(xì)看,更何況錦衣衛(wèi)的名頭。
檀寧來得很快,帶著渾身的肅殺坐到池真真對面,他沒有多作客套,甫一見面就遞過來一封密信,池真真看完之后松了口氣,裴文柳被貶去的地方雖然偏遠(yuǎn),卻也遠(yuǎn)離了眼下處處旋渦的燕京,他們已經(jīng)安頓下來,日子過得十分平靜。信中還提到方映畫剛剛有了身孕,略微有些不適。
池真真有些激動,映畫姐姐懷孕了!
連日來的擔(dān)心與焦慮一下子消散,她唇角微翹,看著檀寧真心實意地道謝:“太好了,多謝!
她想快些回去,給映畫姐姐準(zhǔn)備些用得上的東西,之前只知貶去下縣做小官,卻要等那一方的主官發(fā)話,才會定下是哪片地頭,如今有了準(zhǔn)信,該準(zhǔn)備的自是要準(zhǔn)備起來。
檀寧將她的喜悅神情收入眼中,心情跟著也輕松不少,問道:“你放心了?”
他知道池真真對回程時不提半句京中形勢有怨氣,如今應(yīng)是氣平了。
豈料池真真苦笑道:“怎么放得下心,我怕……”
怕的是京中事會再牽連到他們,怕再一次看著方映畫為情赴死……不!這一次她絕不會讓事情發(fā)展到那一步!
難得她吐露些許心聲,他不解地追問道:“怕什么?”
“我怕的事情有很多,就當(dāng)我只是個沒有見識的女子吧,總覺得事情不會就此打住,萬一,萬一……映畫姐姐沒有了夫君,是會死的!”
她的眼前再次浮現(xiàn)出方映畫沒有生氣的面龐,那時檀寧狠狠罰了她身邊伺候的人,可她如何能忘了那個場面。
她垂首暗嘆,他亦心情低落,只覺喜怒不由已般上上下下,雖已經(jīng)知道裴文柳的事多半是鄒云豐案所累,但貿(mào)然為他翻案會給他帶去更多麻煩,故而檀寧還未曾動作。
可她的模樣又叫他心軟,便道:“我將他們召回京,還他清白可好!
至于會有的后果,檀寧顧不了許多,屆時有他在,還會護(hù)不住裴文柳嗎?
池真真卻搖頭道:“不不,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也好,千萬千萬別讓他們回來!”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回來后陷入更大的旋渦反而是在害裴文柳,上一世她一直怨檀寧沒有護(hù)好裴文柳,這一次她更不會信他。
或許是眼中流露出了不信任,檀寧咬著牙道:“你覺得我是在害他?”
她倒沒這個意思,主要是從前檀寧對裴文柳一直防備得緊,總覺得她對裴文柳的心思不一般,可她只是羨慕裴文柳與方映畫之間夫妻情深,她做夢都想自己也能擁有如此深情厚愛,可醒來發(fā)現(xiàn),她只是一個外室。
檀寧哪知她心中所想,滿心不是滋味地坐在那里,思忖著要不要以裴氏夫婦的事相挾,要她這樣那樣,下一刻便痛恨自己的卑劣,怎變得如此偏激下作!
池真真不去看他的陰沉臉色,起身就要告辭,他卻氣定神閑地坐著沒有動,他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說道:“你沒有別的話要與我說嗎?”
她想說沒有,但念在他這次帶來的消息十分喜人,才委婉地道:“知道你公事繁忙,不好耽擱你的時間!
他最近是很忙,忙著收集鄒云豐案子里的證據(jù),還要與不安分的檀容周旋,這些沒辦法對她一一道來,可他想與她多相處一會兒。
“我不忙。”
她低下頭,為難地道:“我還有些事要趕回去料理,得回去了!
“回去,還是和桑休王子一同出游?”
檀寧的語氣很平靜,池真真卻覺得刺耳,小臉一板不悅地道:“與你何干!”
她做事從來沒有避過那幾個跟著的錦衣衛(wèi),所以他知道桑休并不奇怪,可他既然連桑休都知道,那也應(yīng)該知道,這幾日她只是出于禮節(jié),到禮賓館去拜會過一次,同桑休見過一次面。
桑休是從草原來的客人,他對待任何事物任何人都是同等的熱情,尤其對中原的一切天生喜愛,這次來到燕京城入宮覲見當(dāng)今圣上后,便想在此地住上一年半載,好好感受京城的風(fēng)土人情。
他希望池真真能作為向?qū),陪他游歷風(fēng)景,池真真當(dāng)然是拒絕的,就算他們已經(jīng)不是陌生人,她也不可能陪他四處玩耍,便以家中有親人去世,不方便外出為由拒絕了。
但這些又與檀寧有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還要管著她?
檀寧壓抑著胸中翻涌的情緒,用平靜的語氣說道:“自然是有關(guān)系的,叔父走時交待我照顧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池真真懵了,一瞬間她懷疑自己在做夢,夢里知道方映畫和裴文柳的消息,映畫姐姐居然懷了身孕,然后,檀寧說要把她當(dāng)妹妹照顧。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誰家好人做了夫妻后,還能做兄妹的?哦不對,她與檀寧并不算夫妻,那么就是檀寧有大病,養(yǎng)完了外室又要做兄妹。
她突然吃吃笑出聲,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檀寧皺眉問道:“你笑什么?”
她收了笑聲,冷著臉道:“當(dāng)然是笑你,你這是想通了要當(dāng)圣人,但我憑什么要配合你,誰要當(dāng)你妹妹,我只想和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