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異族人應與伏擊她們的人不是一路,金鶯望向池真真,見她微微搖頭,便還是拒絕桑休的提議。
桑休仍是笑容不減,他身邊的大胡子不滿說道:“我家主人是好意,你們兩個為何拒絕?”
“那烏!”草原人的情緒表達非常直接,與漢人的含蓄大不相同,桑休學習過中原禮儀,知道她們是不想多惹麻煩,當即喝止了護衛(wèi),目送池真真主仆離去。
兩人繞了些路往回走,身后有幾個大漢遠遠跟隨,他們沒有隱藏身形,似乎在證明自己沒有惡意,一直看著有錦衣衛(wèi)接應兩人才回去復命。
出了這樣的大事,檀寧親自趕去同慶樓,可他只接回了邱大幾人,金鶯將池真真安全帶回來時,檀寧才循著蹤跡找回來。他看見搖搖欲墜的池真真,一把將她撈進懷里,緊緊抱住才放松緊繃的心神,剛收到消息時,他被恐懼和后悔攥緊心神,差點魂歸天外,那種一切皆空如同死去了一般,必得如眼下這般將她緊緊抱著才能活過來。
可池真真堅定地將他推開,看也未曾看他一眼,清醒地叫人給金鶯看傷,又問邱大等人的情形,得知有一人傷得極重,不知是否能救得回來,池真真的心一沉,她不想任何人因為她的緣故死去。
她明明很害怕,卻故做鎮(zhèn)定的樣子令檀寧心疼,他道:“真真,我已讓人在查今日之事,你受了驚,也得讓大夫瞧瞧!
他不說還好,池真真聽了卻握緊雙手,啞聲道:“還用查嗎,我來了這么多天都沒事,你來了我便出事,敢問檀大人,就算查明了是哪路仇人,我都已經(jīng)因此受到連累,查得再清楚明白又如何!”
她的身子仍在微微顫抖,驚懼憤恨交加之下,她不再隱藏日久的怨怒,連連冷笑道:“今日是邱大他們與金鶯拼死相救,我命大活下來了,可往后呢?不定哪天不走運直接喪命才干凈!”
生死之際,哪怕她是死過一遭的人,也還是克制不住的害怕,她怕死,怕得要死!
屋中一片死寂,被留下來問話的錦衣衛(wèi)大氣不敢出,檀寧死死地盯著池真真,她不甘示弱地瞪著他,眼中沒有一絲情意。
多少個夜晚,他每每想起她,都是她愛嬌地抱著他,一遍遍地說愛他的模樣,可現(xiàn)實是她恨他!
最后是嚴世南的到來打破沉默,他聽說雇主外出遇伏,便來看看,一進門便看見池真真的身上血跡斑斑,長發(fā)凌亂,吃驚地道:“池姑娘受傷了?”
不是她的血,她毫發(fā)無傷,與其在這里與檀寧發(fā)狠,不如去瞧瞧金鶯如何了。
金鶯的傷都在手上,見了池真真第一句話便是:“姑娘,可惜還沒買到?jīng)龈。?br>
這丫頭仍在惦記她沒吃到嘴的涼糕,同慶樓都已經(jīng)榻了,賣涼糕的肯定早就跑了。
池真真勉強笑了笑,面色忽地一變,她終于意識到一件事,同慶樓榻了,他們幾個出來得及時,可還有那么多人在樓里,豈不是全都壓在里面,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丟了性命!
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夜幕降臨,安慶城的官員一撥一撥地來見檀寧,可誰也沒能進得了門,又不敢在院門外聚集,想必今夜都睡不安生。
錦衣衛(wèi)的首領(lǐng)來到安慶,最害怕的莫過于本地官員,誰知道檀指揮使是來做什么的,說不得城里出了大案子,直到今日同慶樓榻,街面上死了好多人,他們才得到消息,先不說失職不失職,若指揮使大人真如傳言說的那樣遇刺,他們的腦袋說不定也保不住。
夏夜無風,檀寧帶著一身肅殺之氣站在院子里,仿佛與濃夜融為一體,他聽著微弱的蟲鳴聲,嗅著淡淡花香,明明一派祥和安靜,心中卻似被千刀萬剮。
真真她……恨他。
有錦衣衛(wèi)來稟,血衣尸首不方便帶回來,他們就在安慶城的衙門審問盤查,伏擊的人死了大半,也跑了一小半,其中有不少人是被榻了的同慶樓壓死的,落在錦衣衛(wèi)手里的活口只有幾人,都是些要錢不要命的江湖人,一致口供皆是說有人重金讓他們來殺人,且是半個月前就下的單子,讓他們?nèi)杖赵谕瑧c樓等著,事先他們不知道要殺誰,只說那個人來了會通知他們動手。
那個人說的正是池真真,今日她一踏進同慶樓,這些人便收到了指令,可他們也是動手之后才知道還有其他人也是同樣的目標。
所以邱大他們才沒有察覺異常,竟是早就布好的陷阱。
半個月前檀寧剛好到了安慶,他在緝事司得罪的人可不少,派人保護池真真怕就是她會受連累,沒想到今日成真,是因為他不在才對真真出手,還是因為他們的目標就是真真呢?
直到此時,檀寧身上仍是層層冷汗,不敢想再有下次的話怎么辦。
“所以,誰是主使?”
下屬額頭猛出汗:“那些人只是拿錢辦事,并不清楚究竟是誰!
檀寧冷聲道:“既然問不出什么,就不必留了,吩咐下去,明日照常上路!
——
池真真并未昏過去太久,她醒來后窩在床上緩了半天,金鶯搜腸刮肚地勸她放寬心,也沒能勸她吃進一點飯食。
“姑娘,白日咱們碰上的那群人生得好奇怪!
桑休等人雖作漢人打扮,但說話的腔調(diào)還是有些不同,還跟了她們一路,心眼倒是不錯。
池真真沒有說話,她的思考還很混亂,除了害怕無奈還有絕望,此生若是永遠無法擺脫檀寧,該如何是好。
她問:“金鶯,你怕嗎?”
“不怕,大人送我來姑娘身邊,就是保護你的,這一年我的日子不知道多好,受點小傷而已!
而且大人會安排好一切,銀錢功賞不會少,那幾個錦衣衛(wèi)說不定會因禍得福。
她不在乎,可池真真在乎,她長長嘆了口氣,大家都是好好的人,為別人流血喪命值得嗎?
池真真有些迷茫,說道:“你去問問,明日咱們還上路嗎?”
金鶯出去了一會兒,回來說道:“姑娘,大人說明日照常上路回燕京,你要是晚上睡不好,明日車上再補眠也行!
出了這樣的大事,她就這樣一走了之,那些被無辜連累喪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