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一聲響,羅耀祖從床上甩了下來。
任氏聽著重物落地的聲音,趕忙朝著房門口跑去。
“你怎么下來了?另一條腿你也不想要了嗎?”
任氏又心疼又擔(dān)憂的罵著,將男人從地上半抱半扶的拖了起來。
沈意歡順著她的聲音望去,便看到借著任姐姐的力氣,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一張臉瘦的脫了相。
頭發(fā)亂糟糟的,哪里還看得出來昔日里俊朗的模樣。
“沈姑娘,你真的知道李今紓的下落嗎?”
羅耀祖看著沈意歡,說到“李今紓”三個字的時候,眼神里充斥著無邊的恨意。
“你先坐下!
任氏將人放在臺階上,他的一條腿耷拉著,看樣子是從膝蓋處斷了。
“是,她跟我有些沖突,試圖找人害我兒子,如今被我打斷了雙腿,在城外的莊子上裝瘋賣傻。”
沈意歡一邊說一邊看著羅耀祖,之前聽說,羅耀祖對李今紓這個“義女”可是寵愛有加。
“報應(yīng),報應(yīng)啊!”
“她當初害了我的寶珠,我卻不能直接殺了她。
還要與她虛與委蛇,這么多年,我對不起我的女兒,對不住夫人啊!”
羅耀祖搖著頭,眼眶猩紅。
他忍了十年,足足十年,才將李正這么多年惡貫滿盈的證據(jù)保留下來。
今日能留著一條命,看李家家破人亡,他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夫人,護不住女兒,是我沒用。以后你帶著女兒好好過日子,我 對不住你們!是我欠你們的,下輩子我一定還你!
“爹爹,不哭!”
一旁的女兒跑過來,蹲在羅耀祖的身邊,撩起袖子替她擦眼淚。
“爹爹,你很厲害的,那個人要扯我裙子,是爹爹護住了我,爹爹最好了!”
任家小女兒,帶著幾分稚嫩的話語,讓在場的三人紛紛落了淚。
落耀祖摟著女兒,一個勁兒的低頭嗚咽。
任氏則是抱著他們父女放聲大哭起來。
沈意歡紅著眼眶,目光落在羅耀祖的斷腿上。
在看他懷里乖乖的小姑娘。
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遭遇。
眼前的小丫頭,還有爹爹為了她的清白拼命。
而她,只能像狼崽子一樣,靠著自己的狠,靠著自己不要命的那股勁兒,咬斷了他的喉嚨,割下他的皮肉,來護住自己。
明明,眼前的一家三口,渾身破破爛爛,看著慘兮兮的。
可,她卻很羨慕。
對比之下,她又覺得自己很可憐。
她可真是,明明是來幫任姐姐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抬眸,對上羅耀祖的欲言又止,徑直開口提醒他,
“羅大 哥,無論身陷什么處境,只有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有可能走出泥潭的。
千萬不要生了死心,任姐姐他們母女,需要你。
我只能給予她們經(jīng)濟上的支持,卻永遠成為不了她們的精神支柱,羅大夫千萬不要想不開!
“耀祖哥?你 不要胡思亂想,我的針線活兒不錯,就算你腿好不了,我也能養(yǎng)活你的!
聽話聽音,任氏聽完沈意歡的話,頓時明白了,她男人可能存了不好的心。
任氏慌亂的抓著他,“你別丟下我,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怕。
我就怕這世上,再也沒有為我們母女拼命的你了。”
“我 我如今這般,就是你們的拖累!”
羅耀祖捂著臉,他也想陪著妻女,可是他這個樣子,只會拖垮了她們母女!
“怎么會?沈妹妹會借我銀子,我們先看好了你的腿,我們再慢慢攢錢還她。
你活著,你還能當我們母女的依靠,才能有機會報答意意,你若是不在了,你就不怕,我們母女會活不下去嗎?”
任氏抱著男人,哭的稀里嘩啦的,任家女兒看父母哭,自己知道跟著哭。
沈意歡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們,死里逃生的人,是需要好好哭一哭。
將那些怨氣,不甘,通過眼淚狠狠發(fā)泄出來。
只有這樣,才能重新開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蘭葉的聲音,
“小姐,大夫請來了!”
蘭葉的聲音出現(xiàn),將一家三口的哭聲止住。
沈意歡連忙起來相迎,,“快進來,大夫,辛苦您跑一趟了!”
“不辛苦!姑娘客氣了!”
老大夫看了一眼沈意歡,客氣的寒暄了一句。
目光落在臺階上的羅耀祖一家時,眉頭皺了皺。
指著羅耀祖問:“這是……”
“哦,大夫,這是”
“大夫,這是我家小姐買下的下人,實在不忍心他們一家三口分開,就連這男子也買了。
麻煩您給瞧瞧,看看這腿還有沒有法子治好!
蘭葉連忙截住了沈意歡的話,給她使了個眼色后。
從袖子里掏出幾張紙,繼續(xù)說道:“大夫您瞧,這是他們的賣身契!”
羅耀祖聞言,沒有說話,只靜靜看著蘭葉。
腦海中突然想起,女兒與夫人差點被人侵犯的那一夜,有人二話不說,強行摁著他,讓他按了手印的事情。
蘭葉拿著賣身契在大夫面前閃了一下,拿到沈意歡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姐,宸公子讓人給的!
“他說,有了這個,小姐就算想留下他們,誰也說不了什么?”
沈意歡聽完蘭葉的話,看著手里的賣身契,突然有些安慰。
原來,宸月還知道 ,她與任姐姐的關(guān)系,前提為他們做了打算。
想到這里,沈意歡將賣身契收了起來。
“大夫,勞煩您,幫他看一看吧,往后妝自己的粗活,還得他干呢!”
“好,姑娘是個好人啊!”
老大夫也不愿意惹麻煩,隨口應(yīng)了一句,便上前幫羅耀祖檢查腿。
“任姐姐,你抱著孩子過來吧,不要影響了大夫!”
“好!”
任氏忍著眼淚,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抱起退后幾步。
若是丈夫的腿能好起來,她一定會當牛做馬,好好報答意意的大恩!
“任姐姐,你安心在揚州待著,這賣身契,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
沈意歡說著,看了一眼羅耀祖,心說一朝坐高堂,一朝為人仆。
羅耀祖心里,一定比他表現(xiàn)出來的更難過。
但愿,他能盡快振作起來,好好與任姐姐她們母女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