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蕎,你在干什么?”
夏姝月雙臂交叉,逆著光高傲站在高高的階梯上,皺著眉,眼神逼視。
“為什么要傳那種消息?”
“和您無關(guān),夏三小姐!
沈蕎離開的腳步被她的下屬擋住,只好轉(zhuǎn)身,等她走下來。
“喂,好歹我也是你曾經(jīng)的主人吧,什么態(tài)度你!
她踏著噠噠噠的步伐走到她面前。
“還有,舒渺是海之幽靈?她真的是嗎?我就說她怎么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順眼了很多,我還是很討厭就是了!
夏姝月抬頭看沈蕎,仔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你們在策劃什么?舒渺是想所有人都來對付她?”
“夏三小姐,不要再追問了,我不會回答你的!
“沈蕎,你真的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被你故意迷得神魂顛倒。”
“是嗎?我從來沒有故意想讓誰為我著迷!
沈蕎明顯是在敷衍回答,但她光是這個樣子就讓人難以從眼睛從她身上移開。
這樣的世界基石才能稱作完美。
她察覺到他們短暫的失神,于是抓住機會低了低身子就趁所有人毫無防備靈活找到了自己可以從包圍中逃出去的空隙。
然而人多勢眾,她又被困住。
夏姝月怒氣沖沖跑過來,卻像是自投羅網(wǎng),被沈蕎抓住了手臂挾持住。
“沈蕎!”
被锃亮的刀子抵著脖頸,她被嚇得僵直不敢動,“你好大的膽子……”
“夏三小姐,是你一直在找我麻煩!
沈蕎平靜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隨著來的還有縈繞鼻翼的清淡淺香。
“放開我!”
“等我到安全的地方就放。”
她語氣不變地威脅,半抱著她從下屬們讓出的小路離開,拿刀的手很穩(wěn),沒劃出傷口,但夏姝月不知道,只知道冰涼的刀正貼著她。
“我又沒有想怎么樣你……”
她有點委屈,鼻頭酸澀。
沈蕎低頭看了一眼,刀反而貼她更緊。
“別裝,我看到那些人手里拿的迷藥和刀了!
夏姝月臉上的低落一掃而空,然后冷哼了一句。
“背叛我的人,一般要千刀萬剮才足夠平息,我只是打算把你弄回去折磨,已經(jīng)算是對你手下留情了!
沈蕎沒答,在和另一方的對峙之間去到了自己選定的絕佳離開線路。
看了眼被自己甩得越來越遠的那些隨從,她彎下腰低頭來到她耳畔。
夏姝月感覺到打在耳朵上的呼吸,一下子起了雞皮疙瘩,驚慌失措警告:“你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直女。”
饒是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變的沈蕎,臉上的表情也無語了一瞬。
“夏三小姐,我只是對你進行一個善意的提醒,你身邊的人可能都在欺騙你!
“什么意思?”
夏姝月臉上頓時失去了所有血色,想要繼續(xù)追問,但沈蕎已經(jīng)不打算再說。
她伸手抓住甲板的欄桿翻身下去蕩到下一層,在夏姝月探出頭往下看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她的蹤影。
“三小姐!”
“您沒事吧?”
迅速趕過來的隨從慌忙看她有沒有受傷,而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時趾高氣昂的姿態(tài)。
“一群沒用的東西!連個沈蕎都抓不住!
“一個人不如她,一群人加起來也不如她!”
他們被罵得狗血淋頭,低頭時沒看到自家三小姐臉上閃過若有所思。
身邊的人都在欺騙她……什么意思?
輕巧逃開的沈蕎連氣喘的頻率都沒多大變化,無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她都不喜歡惹麻煩,善意提醒也只是一時興起。
比起夏姝月,她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繼續(xù)催化當前的局面。
大小姐……不,應(yīng)該叫她海之幽靈才對。
因為她們是盟友,所以不管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都會幫她。
依舊是一副船上最普遍侍者打扮的沈蕎踏入控制室所在的樓層。
大小姐吩咐她可以過來解除固定航線的控制了。
在她那邊的人脈多方運作之下,這里原本守著的人已經(jīng)被引走。
她以為這里會空無一人,卻沒想到已經(jīng)有人提前等在了那里。
大小姐穿著裙擺垂至膝蓋以上的復(fù)古優(yōu)雅小洋裝,此時正背對著她,看著控制臺上閃爍的各種按鍵。
她沒回頭,僅僅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就知道是她。
“蕎蕎,你來啦?”
沈蕎看了看四周,“大小姐,你身邊那群防衛(wèi)兵呢?”
“唔,支開了,因為郵輪上所有人都在找我,這里反而還很安全!
南潯點開手環(huán)喚出懸浮的屏幕,看了看每個地方尋找著她的各種家伙。
不只是賓客,船上的所有人都開始生出了不該生出的心思。
因為包括江辭倦、防衛(wèi)兵那些在內(nèi)的很多人都在阻止他們,導致他們對她是海之幽靈的事實深信不疑。
進度條已經(jīng)移動到只剩下一點點了。
看到的人、相信的人越多,道具生效就越快。
南潯眼眸微彎,被光屏照亮的眉眼浮起滿意。
“我突然想著,郵輪可以?可騺喐劭,所以就自己來改航線了!
“這樣也好,看完戲之后,你可以盡快離開!
“不哦!
她搖頭,想說些什么,但突然側(cè)耳開始傾聽。
沈蕎已經(jīng)會意,點頭從另一道門離開。
走之前,她深深看了南潯一眼,就如同注視著一團誰也看不透的迷霧。
室內(nèi)徹底安靜之后,控制室的門再度被打開。
細小的灰塵因為大動作而在照進來的光線下飛揚,逆光之中,江辭倦的臉有些蒼白,漆黑眼底也遍布著無法形容的偏執(zhí)。
“阿潯,跟我走。”
“走去哪?”
“岸上,哪里都行,那些人的丑態(tài)你已經(jīng)見過了,事情也不會再變得更有趣。”
他忍著渾身叫囂著下一秒就要倒下的疲憊,堅定走向她,握住她手腕。
“和我走,你不是已經(jīng)設(shè)定了嗎,伊里野號、不,海之幽靈號會停靠在莎莉亞港!
“不要!
她后退,臉上的表情有點無助,如同兔子一樣,江辭倦?yún)s一直知道她無辜可憐的外表下是美麗又殘忍的靈魂。
即使頂著和當初一點也不一樣的容貌,阿潯還是從來沒變過,時間在她身上從來沒有留下過痕跡,對于人類來說漫長的人生只是她的一小段。
她如同一陣摸不到也抓不著的風,呼的一下,仿佛就要被吹去了。
江辭倦的眼皮愈發(fā)沉重,充斥疲倦的大腦逐漸只剩下一個念頭。
為什么她總是要走?
他還以為……他們有時間重新開始。
“阿潯!
呼喚著她,江辭倦彎腰把她摟進懷里,已經(jīng)算是他現(xiàn)在能夠使出最大的勁。
“對不起!
他道著歉,然后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把手腕上的朱砂手串戴到了她手上。
“江辭倦!”
手串之上浮起點點紅光,和藍色交錯出現(xiàn),然后紅逐漸覆蓋幽藍色。
少女的眼眸微睜,肉眼可見開始褪去之前所展露出來的非人感,就好像逐漸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和當年他說著不信海之幽靈的傳說卻還是用這手串困住了她一樣。
那時她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軟在他懷里,慌亂流淚。
透明的眼淚溢出眼眶,可憐又讓人心痛。
“對不起!
明明是做下錯事的人,抱緊她的江辭倦看起來卻比她更加悲傷。
他因為情緒激動而有些呼吸過速,努力平復(fù)著,然后把她抱了起來。
“阿潯,你這次再消失的話,我就再也等不到你了!
“我沒有時間了,也沒有下一個兩百年,求你……”
江辭倦不敢看她的表情,只敢貼著她濕潤的臉頰,說著乞求和對不起。
少女逐漸失去力氣的手指抓著他胸前的衣料,貼在他胸口無助流著眼淚的同時,她的眼底卻逐漸浮現(xiàn)淡淡的悲憫。
怎么辦呢,江辭倦,又重蹈覆轍了。
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