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海與天被一線晨光剪開,藍(lán)到近乎于黑的海面上開始撒下金色光輝。
游輪上的混亂終于開始停歇。
空氣中彌漫著比之前更濃更重的血腥味,昨天的強(qiáng)制鑒定日,很多人都不止進(jìn)行了一場鑒定。
人性就是如此。
被欺壓的狗心有不甘,然后又和其他人鑒定,欺壓其他人。
或者是被勝利沖昏頭腦,所有人視作獵物自信地一次次鑒定,直到終于踢到鐵板。
金屬甲板上傳來手工皮鞋踩在地上急切的逃跑腳步聲,還伴隨著哼哧哼哧的慌亂喘氣。
瘦高的男人身上還穿著體面的西服,但此刻,領(lǐng)結(jié)已經(jīng)不知道去了哪里,身上也沾上了污漬。
半小時前,他還是連續(xù)兩次鑒定成功的超級贏家。
身為一開始就站在權(quán)勢頂端的權(quán)貴,那些人的資產(chǎn)已經(jīng)不足以讓他側(cè)目,他欣賞那些人絕望的姿態(tài),也因?yàn)橹渌穗y道快感。
但并不意味著他可以接受自己成為被支配者。
“輔臣大人,請不要再跑了!
后頭的女性侍者冷靜提醒,腳步聲如影隨形。
他尖叫一聲,跑得更快。
那個侍者他曾見過幾次,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市井之氣濃厚,謹(jǐn)小慎微、八面玲瓏,卻沒想到她在投靠夏氏之后會是這種模樣。
平靜外表下隱藏著算盡一切的聰慧,即使是狩獵,都和那群失去理智的人不一樣。
她的目的很明確,為夏氏身后的那個人清算他,命還是財(cái),不選就會兩個都失去。
用什么籌碼都換不到她的動搖,他對她的恐懼更甚其他人,落在她手上,和落在晏序手上幾乎差不多慘烈。
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驅(qū)使著他逃跑的腳步更快,但是沒有用。
某個轉(zhuǎn)角,他的脖頸被狠狠扼住,然后銀白色的餐刀直直懸停在兩眼中間。
沈蕎的聲音淡淡,如同鬼魅。
“到此結(jié)束。”
曾經(jīng)恭敬為他講解餐食的唇一張一合,吐出冷酷的話語:“選擇吧,死還是活。”
半分鐘后,指尖勾著手環(huán)的沈蕎靠在墻上給夏姝月傳遞信息。
“做得很好嘛,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用,接下來你就繼續(xù)去獲取舒渺的信任,我要你狠狠背叛她!那個該死的,居然敢讓我當(dāng)她的狗!”
“嗯。”
“憑什么,所有人都喜歡她!哈,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背叛我,你就完蛋了。”
“我知道,夏小姐!
那把沾了血的餐刀被沈蕎丟到了海里,聽著那些從遠(yuǎn)處傳來的哀嚎或者是笑聲,突然想到:
那天的那個“大小姐”,也該已經(jīng)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被她盯上的人可真慘。
沈蕎擦干凈自己手上的血跡,繼續(xù)開始游蕩狩獵。
昨天開始放開一條規(guī)則束縛:已成為獵物或狼犬的游戲者不可再找其他人鑒定。
這條規(guī)則沒了之后,有些人同時成為了兩個甚至多個人的狼犬或者獵物,然后利用這個使得狩獵者自相殘殺、互相針對。
贏家和輸家隨時都在更換,資產(chǎn)也在進(jìn)行洗牌。
如果此時能有排行榜的話,那么沈蕎的名字一定以極快的速度從零開始竄上去,而晏序的名字,則是高居榜一。
但即使是他,在經(jīng)歷了高強(qiáng)度用腦的幾次鑒定也是會開始疲憊的。
沒有大小姐在身邊,他又開始吃濃縮咖啡因,一場鑒定一顆。
啪嗒。
整整五個手環(huán)被摔在醫(yī)療艙室接待室的玻璃茶具上,靠在沙發(fā)靠背上的晏序忍著副作用帶來的心律不齊,看向?qū)γ鎯?yōu)雅坐著的夏姝月。
大概是擁有了權(quán)力的緣故,她看起來沒有以前那樣蠢了。
“哈,你在炫耀嗎?炫耀你啃下了我們夏氏都啃不下的硬骨頭?”
收回那話,她還是個蠢貨。
“這些不是用來給你檢查的,你哥死沒死?”
晏序的話語很不客氣,接過擔(dān)心的薛尋遞來的水大口喝完,沖淡體內(nèi)的咖啡因。
“你干什么這么說話?我哥死了你就開心了?”
夏姝月憂心忡忡看向那邊醫(yī)療艙室緊閉的大門,演給其他人看,語氣同樣不客氣。
“不想陪你演戲,既然他在治療,你暫時代替他,那就把注意力放在總統(tǒng)要清算的人身上,不要總?cè)フ掖笮〗愕穆闊。?br>
“搞半天你就是要來警告我這個?”
她的眼神頓時犀利深沉,“不勞你提醒,我手底下的人不比你差,該做的我們夏氏都能做!
“至于舒渺?你還是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吧,敢背地里罵我,還敢拒絕我,我上位第一個就弄你!
“請便!
晏序不想和她廢話,轉(zhuǎn)身離開。
自身分泌的多巴胺和腎上腺素正在催促他去做一些更有趣的事。
他現(xiàn)在精力十足,要不是殘存的理智提醒著自己,眼前的夏氏、還有這個野心和愚蠢并存的夏姝月,他都想一鍋端了。
“晏序大人……”
薛尋跟在他身邊又遞來一杯水,看他喝下,但是眼見著他鏡片下的眼眸卻沒有恢復(fù)冷靜理智。
“您現(xiàn)在需要待在醫(yī)療艙室接受治療!
“不,我需要去見她!
他們都知道晏序口中的“她”是誰。
“大小姐現(xiàn)在大概在睡覺。”
“是嗎?聽說她昨晚和那個防衛(wèi)兵鑒定,鑒定結(jié)果是失敗!
“……是!
“大小姐越來越讓我驚喜了,不過,江翡澤的怒火,她用什么平息?”
想到這里,他的臉色就有些沉郁。
心照不宣的答案不需要說出來。
那天光是在他懷里被收利息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那么漂亮、蠱惑人心。
他期待著和她鑒定的結(jié)果,但她卻先被別人看到那副他都沒有見過的情態(tài)。
大小姐,似乎忘了他就是個瘋狗。
瘋狗可是會亂咬人的。
晏序帶著人穿過在打掃著和甲板的侍者們,粉色的血水被密集的腳步踩著飛濺。
她的門口守著防衛(wèi)兵,他早有預(yù)料。
兩方交火,持續(xù)了很長時間。
晏序靠在欄桿上吹著海風(fēng),一邊觀戰(zhàn)一邊擦眼鏡,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之下,紅色的淚痣愈發(fā)鮮紅。
過量的咖啡因讓他焦慮煩躁的情緒到達(dá)頂峰,他控制不住去想,大小姐這樣小小的一只,和那樣高大的防衛(wèi)兵,不匹配吧?
那對方豈不是還可以看見她哭?
該死的,他可都沒見過大小姐哭。
等到門終于被打開,所有人卻看見里面空無一人。
“大小姐呢?”
防衛(wèi)兵們也大驚失色,“渺去哪里了?!”
南潯在頂層。
這里很高,可以俯瞰很多漂亮的景色,她一時興起想來這里玩可以從這里直下十層的滑滑梯來著。
不過還有一些小蝦米,這不重要。
兔子游戲的廝殺蔓延到頂樓,那些人看到她,雖然知道無法騙到她鑒定,這懷著僥幸心理想要對她做什么。
“你們、不要過來……”
嬌嬌弱弱的兔子一步一退,直到被逼到墻角。
和其他人廝殺完唯一站著的人最先靠近她,以為終于能對她做些什么,嘴角的笑容幾乎癲狂得意,卻在下一秒凝固在了臉上。
心臟上扎著的刀很有手法,避過了肋骨直直刺入。
“兔子”抬起頭,臉上猶有淚痕,被血濺到的臉上表情從柔弱逐漸變得悲憫:
“都說了……不要過來啊,怎么不聽話呢!
穿著花邊襪的白色小皮鞋,輕輕巧巧避過血液,踩著柔軟的地毯略過他們。
有點(diǎn)口渴,她哼著歌去找自動飲料機(jī),打算喝完再去玩滑梯。
但是卻在某個半場開門的休息室里看到了一個人。
南潯不講禮貌,直接推門進(jìn)去。
沙發(fā)上的“睡美人”正沉睡著,像是很怕冷,即使蓋著厚厚的毯子都還在皺眉。
但他皺眉也像是西子捧心,讓人控制不住心疼,整個人就像是玉做的人,冷冷的沒有生氣。
這么大的動靜他都沒有醒過來,身邊也沒有一個保護(hù)的人。
誰能想到他會是那個人人懼怕,連他身邊的人都不敢和他搭腔的惡魔。
南潯走近,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他長而黑的睫羽,卻突然被抓住手。
那手很冰很冰,比垂落貼到她手腕的朱砂手串還要冰。
“江辭倦,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半夢半醒的人那雙眼朦朧,迷迷糊糊把臉貼向她,“我怎么變成這樣了?我不知道!
江辭倦迷茫抬頭。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