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瞬間陷入一片混亂的嘈雜。
翻動紙張的聲音、匆忙的腳步聲、含糊的指令聲交織在一起。
原本整齊劃一、秩序井然、帶著審判者威嚴的巡查組,此刻如同被戳破了氣的氣球,只剩下一地狼藉和倉皇。
沒有人再看癱軟如泥的馬明生一眼。
巨大的失落和恐懼讓他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死灰之中,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仿佛靈魂已經(jīng)被抽離。
幾分鐘前還意氣風發(fā)、手握稽查利器、即將前途無量的馬副局長,此刻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個被冰冷的政治現(xiàn)實碾碎的軀殼。
高曉光靜靜地站在會議桌另一端,目光平靜地掃過這戲劇性的一幕幕——周正平的失態(tài)僵硬,馬明生的崩潰絕望,巡查組的倉惶撤離。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既無勝利者的得意,也無劫后余生的慶幸。
當周正平宣布解除封存歸還賬目的那一刻,他似乎只是微微垂了下眼簾,仿佛對這個突兀的轉(zhuǎn)折早有預(yù)料。
或者說……從未真正在意過這柄指向自己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甚至沒有再看周正平和劉紅梅一眼,只是對著旁邊同樣處于震驚失語狀態(tài)的趙芳和另一位公司高管低聲吩咐道:“通知檔案室,接收歸還的資料,做好交接登記。
保持所有記錄清晰可查!
他的聲音平穩(wěn)如常,仿佛剛才發(fā)生的只是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鬧劇。
巡查組撤離的速度快得驚人。
不到十五分鐘,所有人員和重要資料已撤得一干二凈,只留下會議室里彌漫的復雜情緒和一片狼藉的檔案區(qū)。
厚重的玻璃門最后一次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馬明生依舊癱坐在椅子里,如同一尊失去支撐的泥塑。他帶來的兩名稽查員面面相覷,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的副局長。
“馬局……我們……”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干澀。
馬明生毫無反應(yīng),眼神空洞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最終只發(fā)出了一聲絕望到極致的、長長的嘆息。
嘆息聲在空曠的會議室里盤旋,充滿了無盡的灰暗和認命。
……
……
列車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抵達四九城西站。
站臺空曠冰冷,寒風卷起地上的碎屑。
剛踏上冰冷的水泥地,兩個穿著深色夾克、面無表情的中年男子便徑直迎了上來,精準地攔在周正平和劉紅梅面前。
“周正平同志,劉紅梅同志?”為首一人聲音平淡,沒有任何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周正平的心猛地一沉,寒毛瞬間倒豎。
“是我!彼麖娖茸约悍(wěn)住聲線。
那人亮出一個黑色的證件夾,內(nèi)頁的徽章在慘白的路燈下泛著冷硬的光澤:“我們是紀委第三紀檢監(jiān)察室的。
根據(jù)相關(guān)程序,請兩位同志現(xiàn)在配合我們,就西北區(qū)域巡查工作中涉及的部分情況,進行例行核查說明。
請跟我們走一趟!
措辭是核查說明是配合,但語氣里的強制意味,比寒夜的冷風更刺骨。
“例行核查?”
劉紅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試圖抓住這最后的稻草。
“是的,請配合工作。”
那人收回證件,沒有任何多余的解釋,側(cè)身讓開一步,做出不容拒絕的“請”的手勢。動作干凈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