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臨終之前都要穿壽衣的,老太太想著趁著自己還能動彈,趕緊穿上;
免得死以后還得被人翻騰來翻騰去的,重要的是也能給孫女省點事。
“沒帶就趕緊去買吧,我也想回去洗個澡!崩咸f道。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薛睿沒好氣道。
“別瞞著我,我都知道了!崩咸f完這句話,像是一瞬間老了好幾歲。
薛睿眉頭一跳,這都什么跟什么?就一天的功夫,老太太就開始準備后事了?
一旁陪床的男人問道:“這么快?醫(yī)生沒說還有多長時間?”
一般醫(yī)生說“想吃點啥就吃點啥”,雖然代表沒救了,但意思是還能活一段時間。
怎么昨天進來,今天就提壽衣的事?聽的他心情很沉重。
薛睿詫異的轉(zhuǎn)過頭:“什么多長時間?”
男人拉著薛睿小聲嘀咕了幾句,臉上一副“我都懂”的樣子。
“節(jié)哀順變!蹦腥伺牧伺难︻5募绨。
薛睿咬牙道:“我謝謝你,不過老太太沒得絕癥。”
合著就是這人不斷給老太太心理暗示的?
人就是這樣的,不要有人不斷給心理暗示,就會下意識把一切往暗示的方向發(fā)展。
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對事物的判斷能力變差,連“包治百病”的電視臺廣告都能信……
“是我猜錯了?抱歉抱歉,吃個水果!
男人訕訕笑了笑,給薛睿拿了一個橘子賠禮道歉,原來從頭到尾只是他的猜測?
薛睿搬個凳子坐在老太太旁邊:“曦曦不在,你要說什么趕緊說吧!
他沒有第一時間和老太太解釋,想聽聽老太太準備怎么安排他。
“曦曦從小就懂事,我還記得她小時候被馬蜂蟄了,為了幫我剝玉米硬是一聲不吭,晚上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她那小手指頭腫的啊……”老太太說著就抹起了眼淚。
薛睿聽的眉頭都皺了起來,雙手交叉在一起不斷揉搓。
隔壁床的男人感動落淚,世上真有這么乖巧的孩子嗎?懂事的讓人心疼。
他看向床上的少年,自己兒子逃學上網(wǎng)把腿摔斷了……
孩子和孩子之間的差距怎么那么大?他憤憤的敲了一下男孩腿上的石膏。
“爸!你做什么?”少年吃痛大喊。
“沒什么,我看看你腿還有沒有知覺!
老太太繼續(xù)說道:“還有一次吧……”
薛睿不忍再聽下去,畫面感實在是太強了,他打斷道:“說重點!
老太太鋪墊這么多,到底想對他說什么?
“我知道你還喜歡另一個姑娘,說不準是三個四個。”老太太說道。
隔壁偷聽的男人眼睛瞪的老大:“小伙子這么有本事?”
“大哥牛逼!”
就連隔壁床躺著的瘸腿少年,都把身子往薛睿這邊挪了挪。
又是一個驚天大瓜!
“老太太你別污蔑我,什么三個四個的!毖︻P恼f老太太怎么知道的?
加起來也就兩個,薛睿認為三四個屬于污蔑……
“意思是,三四個還不夠?”瘸腿少年驚訝道。
“沒事少打聽。”薛睿把另一邊的簾子也拉上了,但還是能看到兩個人頭的影子往簾子上靠。
薛睿覺得隔壁床的小子實在是太欠揍了,腿估計就是被人打斷的吧?
“我不管你喜歡幾個……”老太太用力撐起身子。
薛?粗咸桓币酪畹臉幼,走到床頭把病床升高了一點。
“你繼續(xù)!毖︻F降f道。
老太太有很多話想說,但薛睿遠比一般的同齡人要成熟……
“不要丟下她!崩咸f道。
兩年相處下來,老太太很清楚薛睿的品行;
雖然表面上浪蕩不羈,實際上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
她不想知道薛睿招惹了幾個姑娘,她也沒力氣去管。
但是只要林若曦在薛睿身邊,她自信最后能留下的肯定是她孫女。
沒有男人可以拒絕聽話乖巧、溫柔顧家的女人,更何況她孫女長得那么漂亮。
“我攢了點錢,就在沙發(fā)靠背后面放著,想著等曦曦結(jié)婚的時候……”老太太又開始嘮叨起來。
薛睿終于是忍不住了:“老太太,你沒得絕癥,下周就能出院回家了。”
“到現(xiàn)在了,你覺得騙我還有什么用嗎?”老太太苦笑一聲,心說薛睿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就是花心了點。
薛睿輕嘖一聲:“你覺得我希望帶個拖油瓶?你要真不行了我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老太太想了一下,還真是這個道理!這么說來……她身體沒問題?
她皺眉道:“我那些親戚過來做什么?不是給我送終?”
“那些人想騙曦曦的錢,我之前給她轉(zhuǎn)了兩千多萬,還讓她出錢給村里修了條路,應該是消息傳到你娘家親戚那邊了!毖︻=忉尩。
突然,薛睿聽到隔壁床傳來兩聲“臥槽!”。
“你倆有完沒完了?”薛睿掀開簾子罵了一句。
父子倆瞬間閉嘴,互相看了一眼,他倆覺得薛睿在吹牛。
可是看著地上農(nóng)行送來的慰問品,一時間又有些拿不準,有多少錢能讓銀行上門慰問?
老太太回憶著今天發(fā)生的事,難怪那些人的目光一直盯著林若曦。
“那些混賬東西,以后老死不相往來。”老太太罵道。
“嗯,我請村頭把他們送走了!毖︻7鲱~說道。
老太太琢磨著薛睿的話,她孫女捐了一條路,村頭過來看她,這就對上了。
兩千多萬塊?這小子有這么大方?
她難以想象那是個什么天文數(shù)字,一畝小麥能賺三四百塊,兩千萬是多少畝小麥?
老太太搖了搖頭,她算不明白……
“那這些花圈呢?”老太太指著地上堆放的花籃,上面掛著各色飄帶。
“晦氣,什么花圈?那是探望病人的花籃,哪有人沒死送花圈的?”薛睿呵斥道。
隔壁床兩人都快忍不住了,捂著嘴“吭哧吭哧”的笑。
花籃的實用性不如果籃,只能看不能吃,除了單位探望以外平時很少有人送,所以老太太在醫(yī)院病房沒見過同款……
薛睿提起一個花籃,把飄帶上的字展示給老太太看:“認得不?”
老太太搖了搖頭:“我不識字!
她認字不多,也就認識一些筆畫少的字。
“噗!”隔壁床憋笑的動靜又大了一點。
“那你認為這上面寫的什么?”薛睿第一次認識到普及教育的重要性。
假如老太太認字的話,絕對不會出現(xiàn)這種烏龍。
老太太看到是四個字,但她只認得其中一個“長”字。
老太太沉吟半天,蒙了一句:“音容長存。”
“這他媽是健康長壽。”薛睿咬牙道。
隔壁床兩人再也忍不住了,放肆的笑了起來:“哈哈哈,音容長存,那是挽聯(lián)上寫的東西!
結(jié)果,少年激動之下拍到了自己打著石膏的大腿,發(fā)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
這下輪到薛睿笑了:“笑容是不會消失的,只會從一個人的臉上,轉(zhuǎn)移到另一個人的臉上!
老太太發(fā)現(xiàn)自己沒事,心中猛的松了口氣,突然覺得胳膊又疼了起來。
“人就是不能放松,這胳膊又開始疼了!崩咸珨D著眼睛,覺得胳膊越來越疼。
“你就作吧,哪天你死了也是作沒的!毖︻]好氣道,說著就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隔壁床的小伙子一臉痛苦的指了指床頭:“幫我也按一個……”
薛睿冷冷一瞥,他即便再按一次的話,來的也是同一個護士,沒什么必要。
“大哥,你怎么還記仇呢?”少年一臉苦澀,扭頭看向了自己老爹:“爸?”
結(jié)果,他老爹也不搭理他……
……
與此同時,花村長帶著幾人來到了王村。
到村大隊門前的時候,車內(nèi)的幾人頓時把頭低了下去。
村大隊的廣場旁邊坐著很多老頭老太太,如果被他們知道的話,很快就會傳遍全村……
花村長瀟灑下車,一腳踹上了車門,揮揮手示意他們也下車。
幾人看了看周圍的壯小伙,一時間還真不敢亂跑。
明明已經(jīng)回到家門口了,心里反倒更慌張了。
不遠處走來一個中年男人,他們眼前一亮,那是他們的村頭。
都是同村的,村頭的心肯定是向著他們的。
結(jié)果,他們看著花村長笑著給他們村頭遞了支煙,兩人此刻正搭著肩膀坐在長椅上聊天。
女人心里一沉:“完了,他們真的認識……”
這年頭能當上村頭的,年輕時候沒有幾個是善茬,都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混混……
這種人往往家里親戚多,在村里又沒人敢惹,隨著年紀變大性子漸漸收斂起來,但偏偏又講義氣,維護同村的人,身上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人格魅力……
所有不論是同齡人還是村里的老人,都愿意把票投給這些老混混。
“老花,你的意思是讓他們寫個保證書?”王村長笑了笑,他還以為他這兄弟要動手收拾那幾人一頓,他還想著勸一勸,沒想到老花居然這么講文明。
他聽完發(fā)小描述,頓時覺得這幾人越來越不順眼。
早干什么去了?人家快餓死的時候你不在身邊,等人家發(fā)財了才過去認親?這意圖也太明顯了!
“過來,趴國旗桿子底下寫保證書!
“好……”幾人低著腦袋走過去,耳邊是村里老頭老太太的指指點點。
“他們犯事了?”
“過去聽聽……”
……
幾人在村民的圍觀下,趴在國旗桿子底下寫完了保證書,還按上了紅手印,交到村頭手里的時候,姿態(tài)就跟小學生交作業(yè)一樣。
“老花,你覺得行不行?”王村長眉頭一皺,怎么才幾行字?
花村長同樣皺著眉頭,心說就這么簡單?
看起來沒什么誠意啊。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保證書被王村長撕碎了。
“重寫,寫滿兩頁紙!
幾人頓時垮了臉,保證書能寫幾個字?
兩頁紙寫滿得寫多少字?那還是保證書嗎?
這兩人明顯都沒什么文化,可是他們不敢反駁兩位村頭,只能在兩人的監(jiān)視下繼續(xù)拿起筆,奮筆疾書,把自己的歪心思寫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