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昀的心頭卻并無太多欣喜,這樣的招式只能用一次。
接下來,他們可就沒有抵擋黑騎的手段了。
算計再多,到最后,還是得落到真刀真槍的血拼上來。
他看了一眼廝殺得如同血肉磨盤一般的東華門,心中暗自祈禱著自己的后手能夠盡快發(fā)揮作用。
......
片刻之前,宮城之中。
身為董良義子,如今在宮中一步登天的杜鈺半躺在軟塌上,冷冷一瞥,尖著嗓子道:“喲,有些人這膽子是真大呢?看來咱家的威望還是不夠!”
一個老太監(jiān)鼓起勇氣上前,諂笑道:“公公,王德他可能是生什么病了,沒來得及向您請安,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饒他這一回吧!
杜鈺站起身,猛地一腳踹在這個老太監(jiān)肚子上,將其踹翻在地,“老狗!咱家年輕著呢!什么老人家!”
老太監(jiān)顧不得疼痛,連忙跪在地上,連連扇著自己嘴巴,“老奴失言,老奴失言,公公恕罪!”
杜鈺哼了一聲,“既然敢不來,那就別怪咱家不給他臉了!走,去好好給他長點教訓!”
幾個狗腿子立刻吆喝著,簇擁著杜鈺走了出去。
很快,他便來到了王德的住處,那是一處宮里如今最低等的小院,里面住了足足有幾十個失勢的內侍,空氣中都帶著幾分尿騷味。
杜鈺揚了揚下巴,幾個狗腿子便一腳踹開房門,沖了進去,“王德!老東西,滾出來!”
一個四十多歲的內侍從一間房中走出,“杜公公,王德他身體不適,正臥床休養(yǎng)......”
杜鈺冷哼了一聲,帶著幾個狗腿子便直接沖進了房中。
然后,他便陡然愣住。
房間之中,站著十多個內侍,為首的赫然便是王德和......
“靳忠!”杜鈺尖叫一聲,“你們要!”
話還未說完,靳忠便直接沖了過去,一腳踹在了杜鈺的肚子上,然后準確地將一塊破布塞在了他的嘴里。
剩下的人一擁而上,將幾個狗腿子全部拿住。
靳忠從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交給王德。
王德的眼中閃著仇恨的光,看著杜鈺的眼神從震驚到憤怒,再到乞求,他握住匕首,冷冷道:“讓你這么死,真的是便宜你了!”
手中匕首猛然扎進了杜鈺的咽喉之中。
片刻之后,房門打開,靳忠拎著一顆帶血頭顱從中走出,其余的房間中,也走出幾十號內侍,一行人在靳忠的帶領下,匆匆朝外跑去。
御書房旁的偏殿中,香爐里,燃著太乙真人提前備好的迷香。
在他對面,東方明只感覺腦袋越來越昏,眼皮越來越沉。
“真人,我怎么感覺我越來越困了呢?”
提前吃了解藥的太乙真人平靜地坐著,“陛下,此乃神功恢復之像,功力在滋潤恢復著您的身體,你感覺到愉悅放松,這自然就會困了,您無需擔心,放寬心神,功行周天!
就在這時,陪在一旁的董良卻皺眉道:“不對,我怎么也感覺好困?”
小道童心頭頓時大驚,太乙真人卻不慌不忙,微笑挑眉,“哦?董公公竟也能感覺到?莫非董公公亦是根骨奇佳之人,跟著陛下旁聽了貧道講經(jīng),便能有此收獲?若是如此,未來斷肢再生,重振雄風也未可知。
董良心頭猛地一喜,如今他位高權重,那方面的事就成了他最大的遺憾了,被這么一說,登時喜出望外。
“陛下,且收束心神,靜聽貧道誦經(jīng)!
屋子里,再無聲音。
很快,撲通一聲,東方明沉沉睡去,倒在蒲團之上。
迷迷糊糊將倒未倒的董良一驚,但太乙真人一個飛步,將他的嘴死死捂住,然后直接敲暈過去。
“他娘的,這藥效不夠,差點害慘我了!”
太乙真人罵了一句,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繩子,和小道童一起將東方明和董良捆了,塞住嘴巴,拖到一旁的帷幔之后。
“師父,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等!”
太乙真人說了一句,然后便坐回蒲團,裝模作樣地重新誦起經(jīng)來。
不多時,殿門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一群內侍快步?jīng)_來,為首之人大喊道:“速速通知陛下,高益帶領內侍造反!”
兩個護衛(wèi)面色猛地一變,伸手正要推開門,卻想起先前陛下的吩咐,遲疑地看著來人,“你們誰進去通報吧!”
一幫內侍對視一眼,一領頭的一跺腳,走向殿門,輕聲道:“陛下?陛下?董公公?董公公?”
連喊了幾聲卻都沒有回復,那人看著侍衛(wèi),“你確定陛下在里面,不會出事了吧?”
兩個侍衛(wèi)遲疑著也喊了兩嗓子,依舊沒得到回復,面色猛變,推門沖了進去。
他們身后,幾十個內侍也跟著沖入了殿中。
殿門被人從里面關上,將一陣陣喧鬧廝打也關在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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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之上,空空蕩蕩。
死傷的黑騎已經(jīng)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剩下的黑騎緩緩后退,拉開距離,準備起了下一次的沖鋒。
玄狐也學乖了,沿途讓黑冰臺的探子全數(shù)探查了一遍,并且守在沿途,以防任何變故。
東華門外的眾人看著黑騎重新整隊,而宮門這邊依舊在纏斗著,并且依稀聽著禁軍的援兵在陸續(xù)趕來,局面似乎在片刻的好轉之后,再度急轉直下。
呂一見狀,猛地大喝道:“不怕死的跟我來,列陣拒敵!只要抵消了他們的沖擊,咱們就不怕他們了!”
“老大,你看!”
忽然一個漢子喊了一聲,只見長街背后,有一支隊伍正朝著這邊快步?jīng)_來。
“巡防營!”
瞧清那支隊伍的穿著,夏景昀的一顆心直墜谷底,他再能謀算,也沒辦法左右士卒的戰(zhàn)力,左右真刀真槍的廝殺結果。
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fā)生了,他們在宮門處被擋了太久,黑騎和巡防營都反應過來,纏上來了。
巡防營動了,那么阿姊......靳忠啊靳忠,你們這最關鍵的一步,要快點才行!
他扭頭看著呂一,“一會兒如果事情.......”
呂一卻似沒聽見他的話,興奮地指著那頭,“公子,你看!”
夏景昀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眼中驟然亮起了光芒。
巡防營的士卒舉起刀槍,在黑騎的猝不及防中,狠狠殺了上去!
巡防營是自己人了?!
東華門外的死士們也興奮得高呼起來。
夏景昀立刻抓住時機,大喊道:“咱們援兵已至,全力攻門!”
死士們怒吼著,士氣大振,再度兇猛地沖擊著東華門的禁軍。
在商至誠絕對壓制的武藝之下,令狐劍已經(jīng)渾身掛彩,但他卻依舊死戰(zhàn)不退。
他的這般舉動,也鼓舞了禁軍的將士,即使面對董勝虎的反水和“叛軍”的夾擊,依舊前赴后繼,悍不畏死地頑強守著宮門。
岳平武看著站在已經(jīng)被死尸堆起的小坡上,看著幾無進展的戰(zhàn)線,心頭忍不住有幾分焦慮。
打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來夾擊他們,說明夏景昀已經(jīng)把事情做得夠多的了,不能再苛求什么。
是他們自己無能,遲遲攻不破這防線!
沒辦法,禁軍之中,本就是優(yōu)中選優(yōu),而且從來受到的都是忠君的教導,自己的屬兵雖然不差,但比起對方還是差了點,而且對方還占據(jù)地利,讓自己這頭有勁兒使不上來。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恐怕不是什么好結果!
他在心頭暗自祈禱著,老天爺,你就不能開開眼嗎?
或者說,夏公子,你還能再創(chuàng)造一次奇跡嗎?
就在這時,遠處跑來一幫內侍,舉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穿著明黃袍子的人,齊聲大喊道:
“太子已被擒!降者不殺!”
“太子已被擒!降者不殺!”
聽著這齊聲的呼喊,正在廝殺中的所有人都愣了,扭頭看向那個被舉起來的人。
居然真的是陛下/太子?!
這一刻,一直支撐著禁軍戰(zhàn)斗的信念轟然倒塌。
商至誠趁機一劍刺入令狐劍的咽喉,大喊道:“入宮!”
岳平武也如夢方醒,“入宮!降者不殺!”
禁軍的刀槍頹然跌落在地,如潮水般的甲士涌入了東華門中!
夏景昀扭頭看著東方白,微笑道:“彘兒,你做好準備了嗎?”
東方白看著前方,重重點頭。
“好!那我們入宮!”
夏景昀牽著東方白,走下馬車,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身影,穿過幽深的門洞,邁過血流成河的戰(zhàn)場,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中,一步步朝前走去。
刑部大堂中,丞相萬文弼和吏部尚書楊維光依舊緊張地坐著。
楊維光扭頭道:“萬相,你說,再有半個時辰,等待你我的會是什么結局?”
萬文弼搖了搖頭,“無所謂,老夫已經(jīng)連夜將家眷盡數(shù)遷出城外,大不了就是一死!
還有舉家上下近百口人的楊維光登時面露震驚,瞪著萬文弼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萬文弼哈哈一笑,“你還真以為我敢這樣做啊?且不說貿(mào)然這樣做會不會打草驚蛇,以至于壞了大局,就是于大局無礙,今后新君和那位夏郎中能繞得了我?子明兄,你今日這表現(xiàn),可不像你平日之智啊!”
楊維光被萬文弼戲弄了一番,啞然失笑,“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萬文弼其實自己心里也緊張得不行,笑容緩緩消失,輕聲道:“子明兄,你為何愿意站出來支持德妃和膠東郡王?”
楊維光想了想,“或許,是先帝和太子,都讓人失望吧。”
“這個人是指?”
“天下!
萬文弼點了點頭,“是啊,不知道老天爺還會不會給我大夏第三次機會!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飛快沖了進來,高呼道:“相爺!陛下......哦不,太子被擒,禁軍投降,夏公子已經(jīng)帶著膠東郡王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