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讓英國公去吧!”
待得殿中只剩下他們舅甥二人,蕭鳳山直接開口說道。
“英國公?”東方明有些詫異。
蕭鳳山點了點頭,平靜道:“英國公手上的兵權始終是個隱患,如今的局面我們也不好貿(mào)然剝奪,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讓其領兵出征,順勢先減掉一部分!
東方明有些遲疑,“這會不會不合適?”
“他剛領兵平叛,經(jīng)驗豐富,陛下又剛履行了承諾,冊封了臨江郡王,他難道會在這時候忤逆陛下的旨意嗎?他若是同意,京中他那一派沒了主心骨,至少沒辦法再擴張勢力,臣便可從容對付。若他不同意,則正好順勢將他手下節(jié)制的兵馬交給陛下之心腹,奪其軍權!
東方明開口道:“朕只是覺得會不會急了些?”
他看著東方明,“陛下,你該不會以為英國公在經(jīng)歷了你與先帝之間的糾葛過后,還會真的單純到相信你要把皇位傳給他的外孫吧?他有他的盤算,你與他之間,必有一爭的,你也不希望到最后輸?shù)氖悄惆??br>
東方明當即不再猶豫,“好,就依阿舅所言!
但這時候,這對君臣還并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他們自以為完美的計劃,注定無法實現(xiàn)。
英國公府,英國公又在狂怒。
市井之中,每天都會有著無數(shù)的消息。
其中流傳得最快的,除開故事性之外,往往都充斥著一些必要的元素:權力、香艷、倫理、生死......
如果當一個故事涵蓋了其中幾乎所有的元素,不需要什么額外的助推,便可以立刻在口口相傳中,很快變得人盡皆知。
雖然在這樣的過程中,難免有些失真,比如傳到最后成了兩人直接在崇寧帝的靈柩前激烈打斗,或者新皇帝直接拉著先帝嬪妃在靈堂中開無遮大會之類的,但終歸是萬變不離其宗。
而這些言語也無可避免地傳入了英國公的耳中。
英國公聞言當場便摔了杯子,既因為這樁丑事,在他的認知中的確有可能發(fā)生;
更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蕭鳳山和皇帝居然選擇了把臟水潑到自己女兒身上!
什么?不一定是誰放出來的消息?
除了蕭鳳山和皇帝眼見紙包不住火的選擇,還能有誰?你當后宮是大街上的茅房,誰都能去的嗎?
想到這些,他提起大刀,憤怒地劈在稻草人身上,漫天紛飛的碎屑中,英國公呼呼地喘著粗氣,如同被激怒的老虎。
“豎子!辱我太甚!”
英國公與當時的太子、玄狐合謀,囚禁先帝,擁立太子上位的計劃,他是并沒有提前告知自己女兒的。
因為在經(jīng)歷了當初泗水州的事情之后,他就已經(jīng)徹底明白,自己這個女兒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留在宮里錦衣玉食搞搞宮斗還行,大事兒還是別告訴她的好。
大事剛成之時,宮城封鎖了三日,英國公想著淑妃現(xiàn)在也沒別的事,先帝靈柩還在那兒放著呢,有自己鎮(zhèn)著也不會出什么大事,便沒急著派人進宮跟她溝通什么。
但是,他沒想到,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讓這個愚蠢的女兒在情急之下被利用被蠱惑,以至于干下了這種丑事,還被傳得滿城皆知。
他是相信自家女兒跟皇帝之間估計真的發(fā)生了些什么的,因為這符合他對女兒無法無天、涼薄本性的認知,也符合他對太子好色性情的耳聞,再結合當時的情景,完全有可能。
不過,他并不認為自己女兒會去勾引誘惑東方明。
他這女兒愚蠢跋扈不假,但這也同時意味著高傲,是決計做不出這等諂媚丟人行徑的。
所以,他很憤怒。
憤怒皇帝得了便宜還賣乖,毫無廉恥地將臟水潑給一個女人。
不過,當憤怒平息,慢慢冷靜下來之后,理智還是催促著他開始思考起了背后可能的真相。
沒有消息會無緣無故地被炮制出來,在這個權力核心之中,每一個消息都會有它背后隱含的意義。
皇帝和蕭鳳山這么做,是有什么用意嗎?
這樣做能夠借機攻訐繼而扳倒自己?還是能夠用這樣的臟水罪名廢掉皇太弟?
但,這當中畢竟也牽扯著皇帝!
難不成,是想借機將女兒遣送出宮,斬斷他在宮中的眼線?這也不現(xiàn)實。
以他的地位身份,發(fā)展幾個眼線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必這般大張旗鼓呢?
正當他疑惑間,管家匆匆而來,“老爺,出事了!”
英國公猛地回頭,以為皇帝的后手來了,沒想到便聽見管家道:“泗水州和云夢州反了!”
“什么?”
“蘇家老相公沒死,打著膠東郡王的旗號,以為先帝報仇為口號,反了!現(xiàn)在泗水云夢兩州,不歸順反賊的朝廷官員已被盡數(shù)扣押!兩州之地已不復歸于朝廷了!”
英國公上前,一把揪著管家衣領,“蘇宗哲死了好幾年了,怎么可能!我們封住了京畿所有離京要道,膠東郡王怎么可能離開得了!”
管家慫得不行,“老爺,這是今日八百里加急傳到朝堂上的,如今散朝,才被朝堂諸公帶出來。”
最近英國公因為擔心安全問題,通常都不去上朝,還真不知道此事,如果真的是朝堂的消息,想必做不得假。
蘇宗哲......
他的腦海里想起了那個老人,睿智而從容,比起秦惟中來,少了幾分陰翳,多了幾分坦蕩,但在人們的心頭,分量卻不知重了多少。
如果那個人真的還活著,并且為膠東郡王振臂一呼的話,朝廷怕是有大麻煩了。
自己這個權臣,好外孫這個儲君,能不能當?shù)冒卜(wěn),就有些疑惑了。
正想著,門房又匆匆跑來,“老爺,幾位大人一起來拜訪了!
英國公一聽就知道,多半是因為這事兒來的。
他連忙換上衣服,來到迎客廳中,剛剛坐下寒暄兩句,還沒來得及商議,門房又匆匆而來,“老爺,宮里來人了!”
英國公只好將這些人請去偏廳躲著稍歇,親自迎了出去。
瞧見竟是董良親自來了府上,連忙一臉溫和地將對方迎了進去。
不管心里是何打算,面上他自然不會表露出來。
“公公親自到府,想必是有要事?”
董良微笑不語,英國公瞬間反應過來,揮退了所有下人。
“陛下遣奴婢前來,是想請英國公掛帥,節(jié)制麾下三路大軍,平四象、九河、狼牙三州之亂。出于對英國公的信重,陛下沒有直接下旨,而是遣奴婢先來與公爺商議,愿您能為國分憂!”
英國公皺著眉頭,“不是泗水州和云夢州嗎?”
董良笑著道:“陛下和中樞議定,決定先平定北方,再與兩州反賊決戰(zhàn)!
英國公沉吟著,開始權衡利弊。
接了,那就得離京,離京之后,自己眼下在朝堂高歌猛進的勢頭就將戛然而止。
但若是不接,朝廷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將自己手上的兵權拿走,他可不比竹林,能被允許擁有無當軍那樣的姜家私軍。
他的腦海中轉動著念頭,他可以舉薦同為勛貴的其余人接掌,但是英國公一脈的祖訓便有一條,任何人答應你的事情都不算數(shù),只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才算數(shù)。
就像陛下,聰明了一輩子,最后相信自己和玄狐,落得個早死的下場,如果那位看似他信任的勛貴偷偷倒向了蕭鳳山怎么辦?
這還不如一直捏著幾萬精兵呢!
但有沒有法子,既拿著這些兵馬不松手,又不離開京城呢?
英國公在這一刻,猛地想起了不久前才聽見的流言。
董良在一旁故作平靜實則緊張地觀察著英國公的表情變幻,不知道這位如今朝中名副其實的老虎,會做出怎樣的決斷。
片刻之后,他便聽見英國公淡淡一笑,“今日城中有個傳言,不知道董公公可曾聽說?”
董良一愣,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扯到傳言上去,但他只是個宮中內侍,在英國公這種如今朝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人物面前,沒有張狂的余地,聞言只得順著他的話道:“奴婢自宮中而出,還不曾聽聞過什么流言!
“那就去打聽打聽吧,打聽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說著英國公便端起了茶盞,董良見狀也不敢勉強,只好告退。
看著董良的背影,英國公瞇起了眼睛。
如此看來,這留言恐怕還真不是皇帝和蕭鳳山弄出來的,那會是誰呢?
對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不提英國公在這頭如愚者般思考,另一邊,董良出了國公府的大門,立刻擺出了大太監(jiān)的威勢,沉聲吩咐隨從立刻去打聽今日城中有什么流言。
不多時,兩個隨從便回來了。
“怎么樣?可打聽到了?”
“打......打聽到了!
“還不快說?”
兩個隨從你看我我看你,竟一時不敢開口。
董良一人一巴掌甩過去,“啞巴了?”
“流言說,淑妃娘娘在靈堂前色誘陛下,陛下罔顧人倫,流連昭陽宮!
“什么?”
董良如遭雷擊,呆在原地。
這可是他親自為陛下辦的事啊,辦得那般隱蔽,怎么會傳得人盡皆知?
這若是陛下怪罪起來,自己這好日子怕是就到頭了啊!
“快!回宮!”
他如夢方醒,吩咐馬車朝著宮里飛馳而去。
中樞小院,蕭鳳山處理了一堆足以讓人焦頭爛額的政務,揉了揉眉心,“去,給萬相送去,讓他用印!
親衛(wèi)捧著一摞文書出去,剛走到門口,就撞上了另一個匆匆而來的親衛(wèi)。
“大人!出事了!今日城中不知怎的,出了個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