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一甲第二名,四象州,童行瑞!”
那位近日跟夏景昀等人已經(jīng)十分相熟的四象州解元走出隊列,在眾人同樣艷羨的目光中,站到了夏景昀的身后。
“崇寧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一甲第三名,中州,李知義!”
從隊伍之中,走出一個身形消瘦,衣著整齊又寒酸的少年,站在了三人之后。
這便是丙辰科科舉一甲的三人:
狀元夏景昀,榜眼童行瑞,探花李知義。
三人再度在禮官的帶領(lǐng)下,齊齊朝著崇寧帝行禮謝恩,感謝君王的愛重。
接著王若水便不再念文章,而是直接宣布起了后續(xù)的名次,而且只唱一遍名。
而這些二甲三甲的人,也沒有資格出列迎接眾人的目光。
恩寵地位的劃分,在此刻就初見了端倪。
“崇寧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二甲第一名,云夢州,白云邊。”
......
“崇寧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二甲第九十三名,泗水州,曾濟民!
......
“崇寧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第三甲第八十七名,泗水州,徐大鵬!
......
待王若水的宣讀完畢,四周的禮樂再度奏響。
恢弘肅穆的韶音大樂之中,夏景昀領(lǐng)著新科進士們,雙膝下跪,朝著皇帝行起了叩拜大禮。
高益尖著嗓子高呼道:“禮畢,陛下還宮!新科進士隨榜出宮!”
御輦起步,護送著崇寧帝離開。
黃傘開道,儀仗先行。王若水一臉肅穆地雙手捧著皇榜,當(dāng)先邁步于前,夏景昀領(lǐng)著進士們隨后而出。
再之后,方是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皆隨榜而行。
從禮節(jié)上,給予了這些新科舉子,極大的尊重。
行至宮門,正門大開,王若水捧著皇榜當(dāng)先而出,一甲三人緊隨其后,但其余人卻只能在禮官的帶領(lǐng)下從側(cè)門出。
這一幕,不僅是這些進士心生艷羨,就連一旁的王公貴族文武百官也都忍不住羨慕。
這應(yīng)該是許多人一生唯一的從宮城正門進出的機會,錯過了,就幾乎不可能再有。
從長長的門洞中走出,肅穆不再,喧囂撲面而來,仿如穿越了兩個世界。
宮門之外,無數(shù)中京百姓伸長了脖子,踮起腳尖,張望著今日中京城最大的那份榮耀花落誰家。
而后,他們便瞧見了那個當(dāng)先行走在禮部尚書身后的身影。
???
!。
絕大多數(shù)民眾當(dāng)然不認(rèn)識夏景昀的長相,只覺得那小子真帥。
但是對于認(rèn)識夏景昀的人而言,不論是支持還是敵對的,無一不是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在夏景昀得中會元之時,他們便都自然而然地想象過連中三元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可能。
但其實誰都知道,這件事情太難了,難到大夏立國足足三百多年,英才輩出,也就只有蘇老相公這么一位做到過。
可是,夏景昀真的就這么做到了。
一個江安侯府的管事興奮得一蹦老高,“我家公子連中三元啊!那是我家公子!”
然后一路歡呼雀躍著沖回了侯府,趕著去報這個天大的喜訊。
與此同時,人群中也有許多人調(diào)頭轉(zhuǎn)身,擠出道路,快步消失在街頭巷尾,將這個對他們而言或好或壞的消息傳了回去。
皇榜張貼出來,眾人立刻蜂擁而至,隔著披堅持銳的衛(wèi)士,看向那一個個榮耀的名字,去尋找自己的好奇所在。
皇榜旁邊的彩棚中,頭戴狀元帽,身綁大紅花,一身紅袍如龍蝦的夏景昀被禮部尚書王若水親自領(lǐng)到了一匹高頭大馬前。
“王大人,真的要這樣嗎?”
兩世為人,一向信奉悶聲發(fā)大財?shù)南木瓣兰词乖谶@樣人生巨大的喜悅當(dāng)口還是保持著冷靜,猶豫地看著王若水。
王若水笑著道:“你這個狀元都不去,人家榜眼和探花怎么好意思?你不能剝奪人家的榮耀時刻。
童行瑞也笑著道:“高陽兄,你這連中三元都不跨馬游街,這行事也太過沉穩(wěn)了些吧?”
夏景昀聽完也沒多說,翻身上馬,“說得對,這時候還矯情個屁!走!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皇都花!駕!”
說著直接策馬而出,童行瑞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豪氣感染,哈哈一笑,“好一個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皇都花!李兄,跟上!”
在他們二人的身后,李知義苦著臉,遲疑地看向王若水,“尚......尚書大人,在下......不會騎馬!”
王若水哭笑不得,“無妨,探花郎只需在上面端坐,自有懂行的皂隸幫你牽馬。”
旋即命人將其扶上馬背,而后兩個黑衣皂隸幫忙牽著馬,走向御街。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王若水瞇著眼睛道:“國子監(jiān)連御術(shù)都不教了,墮落如斯,祭酒也該換人了!”
閱卷房中發(fā)生的事情,他這個禮部尚書自然也是知道的,心頭不可能沒點火氣。
但旋即他又咧嘴一笑,“算了,這種開心時候,就別想那些爛人爛事了!今天值得好好喝一杯!”
說罷哼著小曲走開了去。
寬闊的御街兩側(cè),早已被熱鬧的人群占滿。
當(dāng)身騎白馬,胸前頂著碩大紅花的狀元郎策馬而出,最關(guān)鍵的是長相還如此俊美時,就如白水入滾油,瞬間激起了一片滔天的沸騰和歡呼。
羅帕飛舞,喊叫陣陣,香囊跟不要錢一樣地飛了過來。
夏景昀也不由為這等情景所感染,前世今生,何曾享受過此等榮耀,擁有過此等擁簇。
將近八個月的奮斗,終于迎來了魚躍龍門的這一刻。
雖然自此以后,會有更多的人真正將他視作對手,他也會迎來真正殺機四伏的宦海生涯,但這一刻,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之上,漫天的榮耀,盡歸他身。
無人可比。
過往為來路,往后是征程。
馬蹄在御街敲響,人群的歡呼愈發(fā)熱烈高漲,夏景昀凝望著前方漫長的路,和路旁密密麻麻的觀眾,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
這是他此刻的豪情,也是他未來人生的目標(biāo)。
游街完畢,在同科進士們的禮送之下,新科狀元返回了他忠誠的江安侯府。
鞭炮聲應(yīng)聲響起,微微刺鼻的硝煙之中,一張張喜慶的面孔從模糊到清晰。
夏景昀看著馮秀云,張開了雙臂。
美艷清冷的女官眼前,當(dāng)初勞工營里的那個雖然衣衫襤褸,疲憊虛弱至極,但雙目依舊閃亮如星辰的男子,和此刻身著狀元袍,身頂大紅花,無限榮耀的男子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從來對自己情緒都十分克制的這位曾經(jīng)的尚宮臺女官紅著眼眶,拎著裙角,飛奔投入了心愛的男人的懷中。
或許,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從當(dāng)初走到現(xiàn)在,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夏景昀感受著沖擊波,感慨著眼見為虛,體感為實,也不由想起了去年七月的那個驕陽初升的上午。
他笑著伸出大拇指刮過馮秀云的眼眶,說著只有他自己聽得懂的調(diào)侃,“好了,換個時間地點再慢慢哭。”
難得放縱自己情感的馮秀云依依不舍地松開懷抱,蘇元尚和公孫敬等人領(lǐng)著侯府眾人笑著行禮,高呼道:“見過夏翰林!”
夏景昀佯怒道:“休得調(diào)笑!”
眾人哈哈一笑,一起走入了正堂。
賞錢早已備好,夏景昀慷慨地也來了一頓大撒幣,闔府歡慶,歡聲笑語就沒停過。
公孫敬喜笑顏開,“公子此番連中三元,成就國朝難得之壯舉,有此基礎(chǔ),怕是能夠復(fù)制蘇老相公當(dāng)年的青云之路,三十五入中樞,四十拜相,前路一片坦途。
蘇元尚也笑著道:“說起來,高陽如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授官了吧?”
夏景昀點了點頭,“按舊例,狀元授翰林院修撰,圣旨已發(fā),文書王大人也已經(jīng)給我了。”
蘇元尚嗯了一聲,“翰林院修撰乃正六品,以公子之能,陛下之恩寵,磨礪一年半載,或許便可升任從五品之官!
他接著分析道:“公子自然是要致力位極人臣的,接下來的晉升之旅,要想辦法盡量在六部之間都歷練一番。雖然可以尋幕僚理事,無須苛求通曉其內(nèi)務(wù),但資歷絕不可少,這是入中樞之基礎(chǔ)。同時也要積累地方經(jīng)驗,至少要在一郡乃至一州主官上做過一任,通曉民生實務(wù),積累全盤治事之經(jīng)驗。如此未來可無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