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qiáng)軍雄城,從來不是一個王朝真正的倚仗。
民心才是。
而很顯然,大夏已失了許多民心。
他和蘇元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任重道遠(yuǎn)!
嘆了口氣,眾人跟著白云邊一起,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進(jìn)了云夢州城。
進(jìn)城之后,眾人也沒有四處流連,而是直接進(jìn)了長史府。
跟著白云邊一起,拜謁了白長史。
蘇元尚和白長史關(guān)系不錯,雖然如今蘇元尚罷官歸鄉(xiāng),但白長史卻并沒有勢利地表現(xiàn)出什么倨傲,依舊留下他私聊,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而離家多日的白云邊自然也要去向他的母親請安。
夏景昀左右無事,便和陳富貴一起,在州城中簡單逛了逛。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兩人回去。
陳富貴皺著眉頭,“公子,我怎么感覺這府里的氣氛有些不同?”
夏景昀也覺得有些異樣,于是拉來了個小廝,并沒有直接詢問,而是問道:“白公子呢?”
小廝低頭不語,拱了拱手,匆匆走開。
夏景昀更覺得不對,連忙跑回自己暫住的院子,瞧見蘇元尚還在院子中悠閑坐著,松了口氣,“蘇先生,府里是有什么事嗎?”
蘇元尚放下茶盞,“怎么這般問?”
“我方才尋了個小廝想問問白公子行蹤,他卻都不敢答話!
蘇元尚哭笑不得,“這小子,現(xiàn)在在祠堂跪著呢!”
“?”
夏景昀瞳孔地震,“他干什么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跟他父親吵了一架!
“為何而吵?”
“他想與你一同入京,但是白長史或許是不希望在此時與德妃牽扯太深,所以讓他遲些日子,再隨著州學(xué)學(xué)子一起出發(fā)。然后兩人就吵了起來,白長史就覺得他不識大體,我行我素,沖動魯莽,訓(xùn)斥了一頓。這小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居然還嘴,就被弄去祠堂跪下了!
“就為這個就要去祠堂罰跪?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蘇元尚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他怎么還嘴的嗎?”
夏景昀面露好奇。
“老匹夫,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夏景昀滿頭黑線,默默扶額。
吱呀。
祠堂的門被人拉開,一道長長的陰影蓋在白云邊的身上。
白長史沉著臉,看著依舊跪坐著的兒子,冷冷開口。
“起來吧!
白云邊頭也不回,沉默片刻,站起身來。
但跪得太久膝蓋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撐不住身子的重量,一個踉蹌再度跌倒在蒲團(tuán)上。
看著兒子的慘狀,白長史的眼神中終究閃過一絲不忍,面色也變得柔和了幾分。
“沒事吧?”
白云邊再度撐著站起,搖搖晃晃地穩(wěn)住身形,目光灼灼地看著父親,“那些打不死我的,都將使我更強(qiáng)大!”
白長史臉一黑,“繼續(xù)跪著!”
砰!
房門直接關(guān)上,門外傳來白長史冰冷的聲音,“誰也不許放他走!也不許給他帶吃的!”
白長史最終還是沒有忍得下心主動絕后,在罰跪了白云邊一整夜之后,還是讓他出來了。
并且,最后還是同意了白云邊和夏景昀一起出發(fā)入京的事情。
兩日之后,白長史的府門外,兩輛馬車,整裝待發(fā)。
十個勁裝騎士,手握韁繩,沉默肅立。
夏景昀和蘇元尚先后跟白長史道別,坐上了車。
白云邊的母親還在那兒拉著他哭哭啼啼,絮絮叨叨。
白公子頓覺大失顏面,繃著身子,不安地微扭著屁股,不時回頭張望一下。
過了好一陣,白云邊才鉆進(jìn)了馬車。
“誒誒誒,你的車子在前面!
“咱們一塊說說話,不然一個人多孤單!
車子緩緩前行,夏景昀笑著道:“白公子,你的侍女呢?”
白云邊癟了癟嘴,“進(jìn)京趕考,誰帶侍女啊,頂多帶個書童!
蘇元尚笑著道:“那你的書童也沒見著?”
白云邊看了一眼夏景昀,“他不也沒有書童嘛!”
夏景昀笑著道:“我沒有書童,但我也沒有你這么多護(hù)衛(wèi)護(hù)送前行。〔焕⑹情L史公子,在下佩服!”
若是以前,白云邊自然會自鳴得意,淡淡擺手,裝作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但現(xiàn)在,在知曉了夏景昀的身份之后,這么一聽,自然覺得有了幾分嘲諷意味,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想啊!”
夏景昀卻忽然收起戲謔的神色,輕聲道:“父母在,不遠(yuǎn)游,游必有方。白公子雖然是為了科舉,但還是應(yīng)該體諒一下父母的關(guān)心,不要覺得是累贅!
白云邊聞言一怔,站起身子,掀開馬車側(cè)簾,伸出一個腦袋。
只見長街盡頭,那個一向?qū)λ黄堁孕ι踔令H為嫌棄的父親,依舊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朝著馬車看來。
在瞧見兒子的目光之后,默默板起臉,扭過頭去,只剩下他的母親激動又哀傷地朝他揮舞著手中的手帕。
白云邊鼻頭一酸,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朝著父母揮一揮,但馬車恰好在此刻轉(zhuǎn)向。
視線的盡頭,再無父母的身影。
就如同人生路上,那些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意外。
白云邊縮回身子,有些傷感地坐著。
不過對于沒心沒肺的他而言,這種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就眉飛色舞地看著蘇元尚,“蘇世叔,這沿途有什么好玩的?我們都走走看看吧!”
夏景昀挑了挑眉,“咋了,少了你那精益求精的侍女,愿意下床了?”
白云邊瞬間臉一紅,大窘又憤怒地瞪了夏景昀一眼。
“沿途自然都有風(fēng)景。但是,此行或許不是那么太平,咱們還是先以安全入京為要吧!
蘇元尚看著兩人玩鬧,微笑著開口道。
夏景昀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著外面努了努嘴,“這十個護(hù)衛(wèi),白長史下了血本了吧?方才陳大哥說了,個個都是身手不俗的好漢!
白云邊嗯了一聲,“父親倒也確實說了,此番與你進(jìn)京,很可能半路就遇上風(fēng)波,有些人壓陣,至少安全無虞!
蘇元尚啞然失笑,你要是平日里叫父叫得這般干脆順溜,也不至于被關(guān)進(jìn)祠堂里罰跪這么久了。
夏景昀看著白云邊,若有所思。
白云邊被他看得發(fā)毛,雙臂抱胸,“你又在打什么見不得人的主意?”
夏景昀忽然一笑,“白公子,你對進(jìn)京之后的日子有何計劃?”
白云邊眉頭一皺,“無非尋名師,訪好友,而后溫書苦學(xué),以待春闈,還能有什么計劃?”
“不管是尋名師也好,訪好友也罷,須知一個合格的優(yōu)秀讀書人,自當(dāng)文武雙全......”
“你又在想什么幺蛾子?”
跟著夏景昀相處大半月,白云邊也摸清楚了這個貨的性格,知道肯定有什么東西藏著掖著等著自己。
夏景昀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所謂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體魄康健亦是我等應(yīng)有之事。白公子,不如你我來掰掰手腕?”
白云邊瞇起眼,看著夏景昀:“你是想與我春闈比高低?”
“。俊毕木瓣楞铝。
白云邊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不然你我還有什么可以掰手腕的?”
“咳咳!”夏景昀看著他,“我們就不能真的只是掰手腕嗎?”
“真的掰手腕?”白云邊瞪大了眼睛,癟了癟嘴,“無聊!
片刻之后。
“呃......啊.......”
“嘿.......哈......”
蘇元尚的膝頭蓋著一張木板,夏景昀和白云邊兩人手肘架在木板上,正面紅耳赤地掰著手腕。
夏景昀雖然完全比不了夏云飛那般天生神力,但是在勞工營操練許久,近期也事事親力親為,哪兒是白云邊這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族公子哥可以比擬的。
但偏偏這貨裝作一副難解難分的樣子,“吃力”地與白云邊僵持著,就像是一個吊著舔狗的渣女,時而親近地靠攏,時而又毫無理由地疏遠(yuǎn)。
白云邊就如同那癡情的舔狗,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想要將事情推動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和結(jié)果。
“嘿.......哈.......。
白云邊猛地一發(fā)力,夏景昀的手腕在經(jīng)歷了幾番垂死掙扎之后,猛地被按在木板上。
“哈哈哈哈哈!我贏了!”
白云邊正要抽出手來歡慶,夏景昀卻依舊牢牢地抓著他的手掌,一臉不甘,“再來!”
又是一番僵持,白云邊敗給了夏景昀。
“再來!”這一次是白云邊主動沒松開手,“三局兩勝!”
夏景昀默默等著,直到眼前一花,一副畫面閃過。
他默默看完,松了口氣,瞬間發(fā)力,將白云邊按倒,微笑道:“白公子,承讓!”
白云邊呆呆地看著自己被按在木板上的手,怎么可能!我第一局贏了的!
“夏高陽!再來!”
“不來了,白公子,我輩讀書人不要太過執(zhí)著于這種蠻力。”
白云邊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說的君子六藝、體魄康健嗎?”
夏景昀一臉理所當(dāng)然,“你看我說的君子六藝?yán)锩妫膫有掰手腕?”
“庫庫庫......”
蘇元尚雖然不知道夏景昀折騰這一番是為什么,但實在是憋不住,很不厚道地笑了。
白云邊已經(jīng)無語地回了自己的馬車。
夏景昀臉上掛著笑容,心頭卻默默開始了認(rèn)真的盤算。
接下來的五日,一路向北的他們,在夏景昀時不時的肚子疼、打瞌睡、心情不好要休息之下,磨磨蹭蹭地朝前走著。
“公子,前面的紅楓谷,就是咱們云夢州和四象州的邊界了,穿過這個山谷,咱們就可以進(jìn)入四象州云蒼郡境內(nèi)了!
白云邊的護(hù)衛(wèi)盡職盡責(zé)地向白云邊介紹著旅途的情況。
白云邊微微頷首,并未多言,一行人朝前走去,走進(jìn)了前方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