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到的?”
坐在一輛帷蓋馬車之中的竇臨真看著那五名“修行者”,感知著身旁那輛馬車中安知鹿體內(nèi)瘋狂涌動的氣機,她都陷入了無法理解的震驚之中。
她和安知鹿一起見了王幽山。
也算是見證了這個從隋朝一直活到現(xiàn)在的大梟雄的最后傳法。
安知鹿毫無疑問已經(jīng)是王幽山的關門弟子,且王幽山本身傳給安知鹿的法門便是吞噬之道,他在涇州那座驛站里最終答應安知鹿的請求,幫助安知鹿修成和自己一樣的神通時,他就像是將自己的修為喂飼給了安知鹿。
哪怕這老人心境已經(jīng)徹底平和,但此舉也相當于斷了自己的壽元和生機,當日告別之后,她和安知鹿估計也再沒有機會見到這個老人。
他會悄無聲息的消亡在世間,世上再也沒有了那個和真龍做朋友卻害死了真龍的少年。
然而正是因為在場見證了王幽山最后這一程,所以她很清楚,當日王幽山傳給他的法門,包括用喂飼的手段幫助安知鹿凝成神通,那形成的神通,也只是能夠令自己和一名傀儡形成神通連接,只能遠遠的操縱一名傀儡。
神通乃是每個修成神通的修行者最隱秘之事,然而安知鹿卻并未刻意隱瞞,聽著竇臨真充滿震驚的聲音,他平靜傳音道,“王幽山使用這種神通,乃是強行鎮(zhèn)壓,操控行尸,若是能夠令被馭使者敞開心扉,任由我操控,他們保留著最后的神智,只是感受我的心念,很多時候便能自行戰(zhàn)斗,我無需始終將精神集中于一人。當然這五個人單拿出來,肯定不如我全力御使一個人厲害。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些人在仇恨之中憋屈了一生,他們本身想要這樣一個肆意撕碎眼前不公的世道的機會,我只是想辦法借給他們一部分力量而已!
竇臨真忍不住轉頭看著安知鹿所在的馬車,出聲道,“安知鹿,你真的是個天才!
……
“準備!”
“射!”
龜背城墻上響起了連連的厲喝聲。
此時城墻上的軍士自墜如雨,大量新招募的軍士在那五千騎軍的鼓聲之中就像是徹底失了魂一樣胡亂走動,城墻下方砰砰直響,摔得血肉模糊的尸身很快堆積起來。
似乎只有那種經(jīng)歷過很多場廝殺,身上煞氣很足的老軍,此時才能夠勉強保證腦子清楚,即便如此,連連的厲聲大喝之中,能夠施射的箭手只有十之一二。
這時候的箭手射箭是沒有任何準度可言的,但這五名修行者速度非?欤谠竭^先前那個標定的火罐位置,等到厲喝聲連連響起,箭手施射時,這五名修行者已經(jīng)距離城墻不到二十步。城墻上又是所有能夠射箭的箭手一齊射箭,大量的箭矢還是象從城墻上成捆拋灑的柴草一樣,朝著這五人潑灑而去。
轟!轟!轟!轟!轟!
五人身上同時氣勁爆炸,身上燃起耀眼光華,所有落向他們身上的箭矢,全部被護體真氣炸開,破碎的箭簇和箭桿下雪般紛紛揚揚拋灑出去。
“八品?”
“五個八品?”
常秀、仇司深、董萬春,還有數(shù)名已經(jīng)來到城墻上的軍中修行者,此時全部駭然變色。
這種恐怖的真氣力量,不是七品的修行者所能擁有。
但五個八品,怎么可能!幽州叛軍,怎么可能存在五個八品?
……
轟!
一根擂木直接被一股常人無法理解的力量轟成數(shù)段,倒撞回來。
城墻上的數(shù)名軍士被檑木撞得口中鮮血狂噴,摔飛出去。
五道各自間隔數(shù)十步的身影,在此時幾乎同時飛騰而起,落在城墻上!
“殺!”
鼓聲之中尚有行動能力的重甲軍士,此時悍不畏死的朝著這五名修行者沖去。
下一剎那,整個城墻上響起暴烈的轟鳴聲和沖撞聲,五道身影勢如破竹的沖向那些床子弩,沖向那些旋風砲,他們沿途經(jīng)過之處,支離破碎,重甲崩飛,沒有任何能夠阻擋他們一瞬的存在,所有阻攔在他們前方的軍士,瞬間被可怖的力量震飛,撕碎。
董萬春和數(shù)名修行者都同時止住了腳步。
他們的臉色極其的慘白。
他們上去也只是赴死而已。
他們之前設想過無數(shù)可能,但從來沒有想過,對方能拿出這樣五名強大的修行者同時沖陣!
轟!
也就在此時,一架旋風砲轟然倒塌。
一拳擊潰這架旋風砲的,只是一個獨臂的修行者。
“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曾阿虎!我沒有對不起大唐,是大唐對不起我!”
這名修行者一拳擊潰這架旋風砲,十余根箭矢落在他的身上,也盡數(shù)被他護體真氣震飛,這時候這名修行者揮舞著拳頭,發(fā)出了震天的咆哮聲。
“我叫管謙!”
“狄九!”
“林擒牛!”
“何朝會!”
另外四名修行者似乎受這人的咆哮聲感染,紛紛吼出自己的名字,他們?nèi)绨l(fā)狂的猛獸,一路將城墻上的床子弩和旋風砲沖得七零八落,“我們沒有對不起大唐,是大唐對我不公!”
這個時候董萬春等人是無法理解這些人是為什么這樣大喊的。
他們只是突然感覺周圍天地一靜,呼嘯的陰風和扭曲的光影在他們身周消失。
那五千騎軍此時停止了敲鼓。
也就在此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那五千騎軍早已停下了前進的腳步,而他們的后方,數(shù)千重騎揚起沖天的煙塵,正越過那五千騎軍,朝著城墻逼近!
曳落河的中間,夾雜著轒輼車和用于開道的沖車。
董萬春大腦一片空白。
這和他們所有將領預想的都不一樣。
在他們的預想之中,不管幽州叛軍用什么戰(zhàn)法,那他們的應對就是拼命的消耗軍械,當所有的箭矢和檑木、火罐等物全部消耗殆盡之后,他們便有序的開始撤離,直接以巷戰(zhàn)拖延幽州叛軍,大部則直接撤往后方三十里的虎牢關。
然而從洛陽、從長安的軍械庫里搬運過來的海量軍械,各工坊沒日沒夜趕制出來的箭矢哪怕現(xiàn)在還在一車車的運出來,但根本沒有起到他們想象中的作用!
一切的走向,完全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床子弩和旋風砲這些完全可以對具裝重騎產(chǎn)生威脅的大型軍械,只有少數(shù)激發(fā)了一輪,現(xiàn)在便被那五名修行者幾乎損壞殆盡!
沒有了這些東西的威脅,曳落河在前方開道,他們在輕易的掃清障礙,那些拆毀了上千民宅制作出來的拒馬,現(xiàn)在完全成了擺設,變成了被戰(zhàn)馬隨意拖曳的死物!
“放箭!放箭!”
此時城墻上更多的人開始清醒過來,看著已經(jīng)朝著城墻逼近的曳落河,所有的箭手根本顧不得城墻上那五名修行者,他們在慌亂之中,拼命朝著城下黑壓壓的人群射箭。
飛箭如蝗,然而落在曳落河的身上,就像是暴雨落在鎧甲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接著便無力的墜落。
大量趕制出來的箭矢根本無法穿透曳落河的鎧甲。
曳落河行走在箭雨之中,就像是充滿著嘲諷意味的怪物,瞬間將絕大多數(shù)本身已經(jīng)毫無戰(zhàn)意可言的軍士弄得徹底崩潰。
“撤軍!”
“退往虎牢關!”
常秀在這個時候就直接下了撤往虎牢關的命令。
軍械損失、無法拖延時間、新募軍士根本沒有起到練兵作用…這些已經(jīng)不能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哪怕他此時已經(jīng)感覺出來那五名修行者的生機和真氣力量都在快速的跌落,他已經(jīng)確定這五名修行者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八品修行者,但此時他腦海之中有個更為清晰的認知,如果再有拖延,那依靠著山勢卡著道口的虎牢關都會在今天被攻破。
“走!你們先走!”
一名箭軍校尉還在猶豫,眼睛血紅的董萬春已經(jīng)一腳踢在了他屁股上。
之前的一切預設都已經(jīng)無效。
對于孟萬春而言,現(xiàn)在最好的結局就是讓那些真正打過仗的老軍全部能夠撤到虎牢關去。
……
幽州大軍沉默無言的看著。
無數(shù)人都忍不住看向中軍之中安知鹿所在的方位。
他們也沒有想到,這仗是這樣打的。
城門還沒有破,云梯還沒有架上去,守城的軍隊已經(jīng)開始撤退。
五名修行者已經(jīng)停止破壞旋風砲和床子弩。
他們之中的四人突然安靜下來,緩緩坐下。
其中一名叫做林擒牛的人,身上的生機已經(jīng)斷絕,但此時他卻依舊站著,他的眼中燃起異樣的光焰。
留下來殿后,剛剛驅(qū)趕走箭軍校尉的董萬春的身影,落入了他的眼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