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兒,這位就是神威侯府的世子大人嗎?”
著荊釵布裙的中年女人,有些意外的道。
“是啊,這就是我們世子!
“這等尊貴的人物,竟然這般和藹,絲毫不嫌棄我們!
中年女人看著澹臺月手中的糖葫蘆,方才她將自己吃過的糖葫蘆遞給蘇黯,這是莫大的不尊敬。
但那位世子大人卻絲毫不嫌棄,要是碰到個脾氣差點的貴族老爺,只怕她這女兒就要遭殃了。
“世子人很好的!
澹臺泫還和蘇黯在南府學宮相處過一段時間,對他的性格還算了解,他就像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那段時間他們還能算是朋友,不過現(xiàn)在加入神威侯府了,他們就單純是主上和下屬的關(guān)系了。
“倒是你們兩個,剛剛闖了大禍,以后要長點記性。”
澹臺泫沒好氣伸出手指,分別在澹臺月和澹臺名的額頭上戳了戳。
“還有月兒,以后自己吃過的東西不能拿給別人!
“知道啦!
澹臺月乖巧的點了點頭,但她不明白姐姐為什么要專門跟她說這個,明明剛才那個哥哥對她的分享很開心的樣子。
“泫兒,剛剛世子大人幫我們賠付的那條白色裙子,值多少錢?”
身材魁梧但瘸腿的中年男人問。
“我也不知道!
澹臺泫搖了搖頭。
“肯定不是現(xiàn)在我們能賠得起的,不過反正我是侯府的長工,要給侯府打工一輩子,慢慢還吧。”
“長工……”
中年女人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聯(lián)想。
在大晉,長工可不是份好差事,他們在生活艱苦,吃住簡陋,每天還有干不完的活。
“又不是地主家那種長工,給神威侯府打工,多少人想要還求不到的差事呢。”
澹臺泫道。
中年女人打量著出落的水靈靈的大女兒,心中忽然一動,說道。
“泫兒,其實你這模樣也不差,又是在南府學宮修行的學子,你有沒有想過在世子大人身邊爭取一個妾室的位置?”
“給世子作妾?”
澹臺泫柳眉微蹙,搖了搖頭。
“世子對咱有大恩,咱不能恩將仇報啊!
她容貌確實十分出挑,但光世子身邊那個清冷侍女,還有小姐身邊那個大胸侍女,就不比她差了,天賦還比她高。
除了她們以外,世子身邊還有正宮娘娘周小姐,以及一個預備正宮娘娘的王小姐。
世子身邊年輕貌美的女子多的是,怎么看也不缺她一個。
而且她這還拖家?guī)Э诘,家庭條件又擺在這里,對世子來說完全就是累贅。
強行往世子身邊湊,可不就是給世子增加負擔,恩將仇報嗎。
“娘,其實不瞞您說,我之前還暗戀過世子一段時間,但是咱家這情況你也看到了,我除了樣貌出挑點,實在沒有其他優(yōu)勢了,還不如老老實實給侯府打工。”
澹臺泫道。
“泫兒說的沒錯,世子大人身邊肯定不缺女子,泫兒去了,能不能得到世子大人青睞很難說,反而容易讓澹臺泫兒給人看扁了!
中年男人也道。
“還是得自食其力。”
“當家的,我這也也是建議嘛,既然泫兒不愿意那就算了!
“只是我想著泫兒和世子大人要是能成,名兒和月兒有世子的照拂,未來的日子就有著落了!
“沒關(guān)系的娘,只要我努力替侯府打工,照樣帶你們脫貧致富,過個把月我就能帶你們搬進內(nèi)城,然后送月兒和名兒去一家好一點的私塾讀書。”
澹臺泫摩拳擦掌,一身干勁,明媚的眼眸中滿是對未來的期望與憧憬。
“走吧走吧,先去帶你們換一身衣服。”
澹臺泫帶著家人進入成衣鋪子,開始給他們置辦新的行頭。
然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
不遠處的一家酒樓上,三樓的一間包廂內(nèi)。
一名黑袍人正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他們。
黑袍人風帽下,是一張面容粗獷、長著絡腮胡的中年男人臉龐。
此人赫然是姚毅手下舵主、陳宏的師父陳峻。
陳峻看著那道亭亭玉立、清雅動人的身影,面沉如水,目光森冷中又帶著絲絲淫邪。
姚毅等人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有圍山大陣的阻隔,留駐觀文學宮的教諭會那么快發(fā)現(xiàn)他們在后山的事。
在他們始料未及的情況下,龍圖閣大學士的到來,直接給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后來他們聽到了點風聲,是一個使用雷霆長劍的黑袍人,向留駐在觀文學宮的教諭通風報信,傳遞了情報,才讓龍圖閣大學士剛到皇宮便急忙折返回學宮。
又是他!
陳峻對這個黑袍人可謂是恨之入骨。
三番兩次破壞他們的好事不說,在秘境中還殺了他的弟子。
但是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更別說找到對方,報仇雪恨。
之前有消息稱他是鎮(zhèn)邪司的人,但陳峻覺得不像。
如果那黑袍人是鎮(zhèn)邪司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在觀文學宮的后山,來的就不只是一個龍圖閣大學士,還有“霸王槍”趙儼和麾下六位天字鎮(zhèn)邪使。
雖然找不到這個黑袍人,但陳宏的仇必須得報。
陳峻認識站在成衣鋪子外的那個少女,她叫澹臺泫,她在秘境中,一直待在那黑袍人身旁。
想來他們肯定關(guān)系匪淺,找不到正主,那就拿她開刀。
陳峻眼眸中殺氣一閃而逝。
澹臺泫身邊這一對中年男女和雙胞胎稚童,應該就是他的家人了。
從她們一家的衣著判斷,只是最普通的平頭老百姓。
也就是說,他們居住在治安環(huán)境差的外城。
到時候,他要直接摸到澹臺泫的家里,在她面前把那個小男童的腦袋剁下來,再把那個中年男子綁到椅子上。
陳峻要當著他的面,玩死他的老婆和兩個女兒。
腦海中想象著那幅場景,陳峻心中升起一股沖動。
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下樓去。
“你在窗邊看什么?”
姚毅走了過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目光落在澹臺泫一家人身上。
同為《采補法》修煉者,姚毅頓時就明白了自己這下屬內(nèi)心的想法。
他看著清清秀秀、乖巧伶俐的澹臺名,蒼老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些許意動,不由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還沒有嘗過這種,也不知道滋味如何。
自從姚毅臥底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以后,為了躲避抓捕,他們可謂是東躲西藏,如過街老鼠一般。
而修煉《采補法》的邪修,是離不開女子的,所以他們每次發(fā)泄欲望,都只能喬裝打扮一番,去外城那些小巷子的小妓館,里面都是一些半老徐娘甚至身上長著褶皺的老女人。
姚毅已經(jīng)不知道多久沒有嘗試過細皮嫩肉的女子了。
不過,姚毅知道事情的輕重,他對陳峻說道。
“現(xiàn)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先摸清他們的住處,不要急著動手!
“我們的首要事情還是盡快出城,去找無常大人!
“等面見無常大人以后,再對他們動手也不遲!
逃離觀文學宮后,姚毅帶著屬下東躲西藏,因為他向來謹慎,平時有狡兔三絕的習慣,所以沒有被鎮(zhèn)邪司的人抓住。
但他的家人就沒那么好運了。
他的發(fā)妻、兒子女子,到孫子孫女,以及他那些妾室,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官差抓住,然后無一例外全部被斬首示眾。
偌大的姚府在一夜之間被抄家滅族。
對此,姚毅說不愧疚和心疼是假的,畢竟他是先擁有這些陪伴他多年的家人,再加入的暗影。
不過臥底多年,他也不是沒想過身份敗露以后,這一家子人會遭遇什么,多少有點心理準備。
所以現(xiàn)在姚毅思慮的更多的還是,該如何面對上頭的問責。
暗影駐扎在京城的長老,因為他的紕漏,死的只剩下他一個。
剛剛他們收到了酒樓一位侍者傳來的訊息,無常大人和李長老在京城外暗影的一個秘密據(jù)點等待他們。
姚毅知道自己去了絕對會被興師問罪,但他也不敢不去。
他知道背叛大司命的下場會有多么殘忍。
……
與此同時。
汝南王府。
司馬玉在院子里,眉頭緊鎖,來回踱步。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蘇黯發(fā)現(xiàn)以后,她心中就惴惴不安。
司馬玉決定盡早帶司馬玥回王上的寢宮中,然后將王上的本源轉(zhuǎn)移到司馬玥體內(nèi)。
這樣的話,只需等司馬玥修為足夠高,陰煞之氣將其身體改造完畢,就能隨時讓王上與司馬玥融合。
只要王上的本源進入司馬玥體內(nèi),就算生米煮成熟飯,她不能擺脫,不用擔心司馬玥中途可能反悔。
但她離開侯府,一路左拐右拐,即將出城的時候,敏銳的感覺到王府不對勁。
她被跟蹤了。
司馬玉頓時意識到,這大概率是蘇黯派來的人。
她不得不原地返回,要是帶著神威侯府的人回到王上的蟄伏地,她就成了罄竹難書的罪人了。
蘇黯到底為什么會知道司馬玥身邊有她這個錦山王使。
難道僅憑司馬玥的極陰之體?
這家伙該不會真的是什么大能轉(zhuǎn)世吧?
現(xiàn)在汝南王妃外面絕對有蘇黯的眼線,她現(xiàn)在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還得擔心蘇黯什么時候?qū)λ齻儎邮帧?br>
她這具分身損失了倒是無所謂,可是司馬玥這具極陰之體,整個大陸近千年可能就只有這一個。
不同于司馬玉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司馬玥則要淡定的多。
從神威侯府回來后,她連午飯都沒吃,一門心思待在靜室中修煉。
司馬玥的修煉也卓有成效。
就在剛剛,她的身體成功容納了陰煞之氣,標志著她已經(jīng)邁入邪修二境。
這般速度讓司馬玉驚嘆。
司馬玥這般拼命,讓司馬玉心中頗為興奮。
只是,被神威侯府盯上了,她真的是把司馬玥全須全尾帶回王上的寢宮嗎?
這里可是大晉京城,外來的上三境修士,除非有把握在大晉境內(nèi)打過裴玄曦,不然都不敢踏進京城一步。
而中三境修士又被大陣壓制。
下三境修士就更別說了,京城高手如云,難不成指望一群下三境修士帶著她們突出重圍,太不現(xiàn)實了。
司馬玉也沒有其他辦法,為今之計,只有等待良機。
……
大晉京城,內(nèi)城區(qū),臨近宮城的區(qū)域。
這里有一片飛檐斗角的建筑群,其間樓宇連綿,一個個清幽淡雅的院子錯落有致。
建筑群中央,是一座巍峨高樓,名為摘星樓。
樓高百丈,可摘星辰。
摘星樓高于大晉的一切建筑。這本不合禮法,但也算不上什么僭越,畢竟國師的身份不一般。
晉皇搭建摘星樓的目的,便是想招攬這位來自白玉京下山歷練的修行者。
白玉京自古傳承至今,其間修士如同天上的仙人一般,不染塵世,從不參與世間王朝的紛爭。
但他們以人族的衛(wèi)道士自居,在妖族、陰物勢眾,威脅人族安定時,便會下山入世,降妖除魔。
國師作為白玉京當代掌教的弟子,以她的天賦,不出意外會繼承未來的掌教之位。
但她最終卻脫離白玉京,入駐欽天監(jiān),成為大晉國師,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現(xiàn)如今,諸邊窺晉,大晉四面受敵卻始終能夠抵擋住壓力而不潰敗,坐鎮(zhèn)京城、威懾四方宵小的國師居功甚偉。
摘星樓不僅僅是一座百丈高樓那么簡單,它可以幫助國師觀測天象、卦算推衍。
摘星樓的頂層,設置成了一幅八卦圖,其外邊是八卦,其內(nèi)則是陰陽雙魚太極圖,雙魚的兩只“眼睛”處,則各自設立了一個玉臺。
國師時常于玉臺上打坐,通過這幅八陣圖,俯瞰世間眾生,推算天行定數(shù)。
此時此刻。
兩名女子正立于摘星樓之頂。
其中一名女子身穿黑白相間道袍,頭戴蓮花冠。
她的眉眼精致如畫,面容清靈絕艷,美的不帶絲毫煙火氣息,讓人生不起絲毫褻瀆之心。
其肌膚白皙如雪,青絲烏黑亮麗,眼眸純凈若琉璃,身姿娉婷而婉約,嬌軀仿若由天地靈氣蘊養(yǎng)而成,找不到一絲瑕疵。
其氣韻縹緲而空靈,宛如一名天上的仙人,仿佛隨時可能乘風而去。
此人正是大晉國師、曾經(jīng)的白玉京掌教之位繼承人、天資驚才絕艷的九境術(shù)修,裴玄曦。
裴玄曦身旁,則是一名妙齡少女,她一襲荼白色衣衫,面容清秀,身上帶著一股文雅的書卷氣,如同是一個女夫子一般。
此時,她正趴在八卦臺邊緣的欄桿上,俯瞰著整個京城,面對這百丈高的景象,旁人只怕瞧一眼便會腿軟,少女絲毫不懼,反而有些百無聊賴。
如果蘇黯和周清羽在這里,定然可以認出,這個少女正是在數(shù)月前文會上,沒有借助外力,憑本事奪得文會第三,詩魁謝謙的孫女,謝蘊。
“師父,下午我能不能出去一趟,五皇子在他的府邸上舉辦了詩會,我想去參加!敝x蘊問。
“下午有客人會來,需要你去招待。”
裴玄曦微閉著雙眸,負手而立,清靈絕艷的面容上一片恬然。
“呀,師父,您怎么知道的,我還沒來的及和您說這件事呢!
裴玄曦微微睜開雙眸,側(cè)著頭,平靜的瞥了她一眼,并不說話。
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謝蘊訕訕一笑。
“差點忘了,以您的實力,只需掐指一算,就能知道神威侯府上午向我們下拜帖了!
“世人皆言天機難測,對為師來說卻不過舉手之勞,但是凡事都有代價,窺測、泄露天機者,必有償還,為師亦然!
裴玄曦道。
凡事皆有代價。
就像她裴玄曦,看似年不過百便已是九境術(shù)修,天資超凡,風光無限。
但她晉升九境靠的卻是結(jié)合大晉的國運,走氣運之道,而非通過金、木、水、火、土、風、雷中任何一條道路,證道而成的九境。
這樣做確實是成功站在了大陸之巔,代價卻是將自己和大晉的國運完全綁定在了一起,此身再也無法離開大晉境內(nèi)。
而且,有朝一日,若大晉滅,她亦身死道消。
可若不這樣,她又如何能脫離白玉京呢?
窺測天機,對裴玄曦來說,不難,但也做不到未來之事,能盡睹盡知。
而且預測未來之事,事無大小,皆有代價,所以如非必要她不會輕易動用這般手段。
裴玄曦不是掐指一算知道蘇黯下午要來欽天監(jiān)拜訪,她只是站在摘星樓頂層,眼尖看到了神威侯府的馬車正在往欽天監(jiān)的方向行駛,故有此推算。
“不過話說回來,師父,您之前不是不讓我去接觸蘇黯嗎,這次為什么又讓我來招待他?”
“那次文會以后,我還想去找他交流寫詩作詞的心得呢,你知道以后就攔著不讓我去!
“詩詞不過風雅之事,既不能安邦定國,于修道亦無益,不值得費太多心思。”裴玄曦淡然道。
“可是一個月前,蘇黯在南府學宮失蹤,蘇婉登門拜訪,找您求助,你閉門不見,那時我還以為您是不想幫忙!
“但后來您算到是蘇黯出事了,二話不說就去南府學宮找人了,忙活到第二天才回來!
“后來蘇婉登門道謝,你還是沒見她。”
“徒兒怎么感覺師父您對蘇黯兄妹的態(tài)度有點奇怪。”
謝蘊道。